================= 书名:当妖精遇到捉妖师 作者:姒竺 ================== 【文案】 人妖殊途,捉妖师跟妖精更是势不两立! 偏偏,一只只出过一次远门的小妖精,爱上了一位一心要斩妖除魔的捉妖师。 她该肿么办?捉急,在线等!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桃夭,夙离 ┃ 配角:清刃,紫薯,桃言,胡羽 ┃ 其它:   ☆、初见   三月见暖,枯木逢春,万物复苏。   清水镇十里外的一座山上,自半山腰往上的一处桃林正灼灼盛开。远远望去,仿佛一匹悬挂在半空中的粉色缎带,美不胜收。   轻风拂过,吹过动桃树枝丫上綴着的桃花瓣片片坠落,簌簌的声音环绕在桃林里。   粉红花瓣随风飞舞,纷纷扬扬,宛如一场盛大的花瓣雨。   在这飘扬密集的花瓣雨中,桃林深处一抹倩影由远及近,若隐若现。   桃夭踏着铺散一地的粉毯缓缓走出,身姿娉娉婷婷。她着一身浅粉对襟长裙,腰间坠着两枚暖玉和一串宫铃,行走间宫铃与玉佩相撞,发出叮当声响。   她梳着一个半月发髻,发髻斜插着一只精致桃木簪。雅致漂亮的鹅蛋脸上神情淡淡,削薄的唇瓣翘起,但弧度精致的眼里却盈满了稀碎的冷光。   她走得极快,在枝丫荆棘密布的树林里宛如在平地上似的,看不出丝毫吃力。   刚到山脚,桃夭自袖中伸出削葱般的手指,指间光芒缠绕。突然,远远的传来驯马声。她止住手上动作,偏头望去。   这桃林山就在官道一旁,她现在正站在官道上,往左直走十里就是清水镇,从右却是出清水镇去往其他城镇的必经之路。   现在那马车从右边驶来,看样子应该是要去清水镇的。   那马车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桃夭近前。桃夭双眸眯起,光明正大的打量着这辆看似朴素实则奢华的马车。   马车上罩着的布匹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金光,是一年才出几匹都贡品——苏锦,车檐四角挂着精致的小灯,而那拉车的两匹黑马也是难得一见的马中良驹。   啧,她在世间游走这些年,也甚少一次性见到这么多贵重物品。   “吁——”驾车的少年一身短打装束,面容清秀,他一手拉着缰绳,车轱辘慢慢停止转动,“这位姑娘,请问去清水镇的路是哪一条?”   桃夭一怔,这才想起,在清水镇外有两条岔道,一条去往清水镇,而另一条却是去向一个与清水镇背道而驰的地方。   桃夭眨眨眼,向前一步,指着岔道右边的官道说,“从这儿一直往前,大概一刻钟便到了清水镇。小哥哥,可以载我一程吗?我家就在清水镇。”   她的声音娇娇软软,就是正常说话都叫人觉得是在和你撒娇,一声‘小哥哥’瞬间让清刃红了脸。   他无措的抓了下头发,转身朝马车内请示:“公子?”   不过,他也不抱公子会答应的希望,毕竟,公子可是出了名的冷静自持,不近女色。   果然,车内一片安静,半响,清刃以为他不愿搭理他准备回绝桃夭时,一声瓷器轻碰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冷淡的字眼从车厢里传出,“嗯。”   那淡漠低沉的声音让桃夭疑惑的皱了下眉尖。   清刃意外的隔着车帘看着车厢,那视线仿佛要灼破帘子,看进车厢里说话的男子,直到车厢内传来一声低咳,清刃才回过神麻利的跳下车轴,让桃夭上车。   浦一揭开车帘,桃夭眼中划过一抹惊艳。车内正中央坐垫上,男子一袭青衫磊落,慵懒的斜靠在车壁上,墨色长发披散而下,修长手指托着一本书籍正专注地看着。   他的容貌并非俊美无双,恰恰相反,他五官拆开来看都极为精致,但全部组合在一起却显得颇为平凡,唯一出彩的,便是那双略显狭长的凤眸,深邃幽凉,眸色并非一色的黑,而是带点妖异的红。   不过,那红实在太淡,不凑近了仔细看,实在看不出来。恰好桃夭掀帘子时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凭借她‘精怪’的眼力自然便将他的眸色看得清楚。   他脸上违和感甚重,这是带了面、具吗?桃夭不动声色在他脸上逡巡一圈,视线停驻在面前的小几上。   上面摆放着一组精致的茶具,一个白瓷茶杯还隐约冒着雾气,看来是刚泡过茶,所以所有的茶具都清洗了一遍。   她抬眸看了眼专注于手中书籍的男子,很不客气的取过放置在一旁的火折子点燃茶壶下堆放着的仍温热的丝碳,这才慢悠悠开口询问,“公子,不介意我泡杯茶喝吧?”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翻书页,薄唇轻启:“夙离。姑娘请随意。”   咦?桃夭疑惑转头,看向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半响才反应过来,“哦,我名桃夭。”   礼尚往来,相互交换名字,这凡人就是规矩多。   “嗯。”依然冷淡无波的语气。   桃夭挑眉,执起茶壶,洗杯,冲茶泡茶,点茶一应动作做的优雅大方,赏心悦目。   她将其中一杯茶放在夙离面前,“尝尝。”   雪白的浮沫被茶盖拂到另一边,夙离放下书籍,抬起茶杯啜了一口,顷刻甘甜的香味便满溢在唇齿间,他不由诧异扬眉,“这不是我的茶。”   怪不得他说冲好茶后为何闻不见丝毫熟悉的茶味,甚至连揭开茶盖后依然没有气味,却不想入口后竟是唇齿留香。   他分明没看见她有换茶的举动,夙离意味深长地斜睨她一眼,“真是好茶。”   桃夭对他投来的视线恍若未觉,自顾自品着茶香,听了他的赞美,她亦毫不客气点头应下,“那是自然。”   生长在灵气充足之地,五年才一收的灵茶岂会差,倘若再配上清晨采集而来的露水冲泡,亦或是用山间未被浊染的清泉冲泡,那香味将会更加浓郁。   饮罢一杯茶,夙离复又拿起书籍观看,“姑娘是出门赏花的?为何身边没人陪同。”   “哦,我嫌身边有人啰嗦,赏起花来也不快活,便自己来了。”   桃夭眼也不眨,谎话信口粘来,顺畅得很。   夙离点头,“姑娘胆子倒是不小,也不怕遇到坏人。”   “我少时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虽然不敢在行家面前献丑,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原来如此。”夙离复又问她:“出门赏花姑娘既然还随身带了茶叶,为何没带茶具?”   桃夭语塞,“这茶叶是早上出门时走得急,带错了的,自然就没带上茶具。”   ╯^╰,这人真是废话多,早知道就不把灵茶取出来给他喝了。   见桃夭不自觉皱起眉头,嘟着嘴唇,夙离眸光一暗,勾唇笑了起来,低沉磁性的笑声传出,让清刃惊诧地瞪大了眼。   这还是他那个不苟言笑,冷漠疏离的公子吗?   官道修得很好,再加上良驹脚程快,不过盏茶功夫,马车便悠悠进入清水镇地界。   一进镇里,喧闹的叫卖声,说话声就传入了车厢。   清水镇虽只是个镇,但其占地面积和繁华程度都不输于那些繁华的交通枢纽,方圆数里的小村镇也不少。   桃夭坐了人家的免费马车,而且这马车又是豪华舒适版的,她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当然,也只有一点点。   想到夙离是第一次来这儿,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她能稍微帮的上忙的,于是她问:“夙离公子,不知你路过这儿是来寻人还是特意来游玩?”   近两年来,来清水镇寻亲的人真不算少,她这才有此一问。   夙离眼也不抬,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淡淡道:“生活。”   “……唔?”她不解地眨眼,见他未有再谈下去的意思,也就不再询问,揭开侧边的帘子,朝外面望了望,眼见那挂着一块精致大气牌匾的三层楼屋越来越近,桃夭才放下帘子,朝清刃喊了一声,“在这儿停一下。”   清刃应声停下马车,热情的询问桃夭,“姑娘,你家住在哪,用送你回去吗?”   难得见公子对一个姑娘这般平易近人,他可得多给公子制造些机会才是,老爷和夫人为了公子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奈何公子就是对女色不感兴趣。   如今,他亲眼看到公子主动亲近一个姑娘,肯定得多替他打算才是。   桃夭掀帘出去,“不用,我已经到了。”   她转头望向车厢内,因马车停下终于舍得将视线从书中移开的男人,优雅颔首,微笑告别,“多谢夙公子今日顺手之恩,若公子在镇上待的时间够长,不妨来我天机阁坐坐,桃夭恭候公子大驾。”   说着,她不着痕迹蹭了下双臂,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果然是不适合装名门淑女的,还好已经到了。   希望这个男人永远不要来天机阁做客。他身上压迫感太重,桃夭总觉得夙离不是一个简单的凡人。   但她在和他独处这刻钟时间里,却没发现什么破绽。   夙离唇角微翘,“嗯。”   又是一个冷淡的单音。   桃夭抽了抽嘴角,不再看这个寡言少语,闷葫芦似的男人。她转过身跳下马车,向清刃点头示意,便向一旁的房子走去。   阳光照耀下,楼前高悬的牌匾上‘天机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熠熠生辉。      ☆、晚宴   踏入室内,桃夭的脸色一下子沉下,太熟悉了,他压低声音单音回话时,真的太熟悉了。   但那张脸却与那人天壤之别,以她的眼力竟然看不出他是不是带了面、具。   越是如此她心中对此人忌惮越重。   ……   夙离深幽的眼睛透过风吹起的窗帘凝视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帘子落下时,他的余光瞟见屋内涌出几名纤弱出众的女子,耳边传来她们欣喜的娇笑。   “祖宗哎,您可算是回来了,再过两日咱们……”   车轱辘撵过青石板铺就的大路,渐渐走远,将天机阁里的声音甩在后面。   马车最终停在一栋威严的大宅前,雕漆的木门两边有两座一人高的石像。   这栋大宅前方不远恰巧是清水镇府衙处。   “公子,到了。”清刃停下马车,掀开车帘让夙离下车。   夙离轻提衣摆,拾级而上,清刃紧随其后,敲动门环。不一会儿,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大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一个衣着讲究,头发斑白的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几名小厮跨出门槛。   “公子,您来了。”   夙离伸手在管家肩上拍了拍,难得温和的笑了笑,“刘叔,辛苦你了。”   刘叔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公子,饭菜早已备好,快进来吧。老爷和夫人,他们还好吗?”   “家中一切都很好,你放心吧。”   “那就好。”刘叔放心的笑起来。   随着几人进入宅内,朱红色大门缓缓闭合,门上匾额“夙府”二字似乎散发出一股金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室内大厅的饭桌上。   夙离左手托着一沓资料,右手举着筷子,时不时在清刃指责的眼神下夹一筷子菜,但更多时候是把心神全投入资料里了。   清刃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口中本来味道鲜美的菜肴都变得无味起来。   刘叔走进大厅,见此情形,无奈一笑,“公子,先吃饭吧。您这次不是准备多休息一段时间才离开么,还有的是时间看这些账本的。”   夙离只好将卷宗卷起来递给清刃,抬起没吃几口的饭碗,专注的吃起了饭。   须臾,他夹菜的手一顿,抬起头来,“刘叔,你可知清水镇上有一个天机阁?”   刘叔点头,“知道,就在刚入镇不远的地方。”   “这天机阁是做什么的?”   刘叔一怔,他踌躇着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这……那里是一家青楼,但是,又好像不是普通的青楼。”   青楼?夙离眼神一闪,平静的神情不变,只是拿筷子的手指略收紧。   “何意?”   刘叔偏着头仔细想了想,这才开口道来。   “听说,那里原本的确是间青楼,名字也不是现在这个,是叫什么……怡翠楼。   后来,被一个小姑娘把这间青楼买了下来,她将那些不愿意留下的姑娘放走,而愿意留下的,她也没让她们再去接客,只是让她们勤练歌舞,三日一演。   或偶尔受邀去大户人家中弹拉小曲儿,却是不再做那种皮肉生意,如今那楼里的人全是清白人家,更名为天机阁。”   “哦?”夙离放下筷子,双手交握在身前,优雅的靠在椅背上,“买下那楼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今天与他同行的那个给他一种莫名熟悉感的姑娘,应当就是天机阁主人。   果然,刘叔回道:“那位姑娘听说是叫桃夭,平日里喜欢穿红色衣物。   大多数时候她都住在清水镇外十里的桃林里。”   “住在桃林里?”   “没错,那片桃林在几年前被这桃夭姑娘买下,在桃林内围建了一个庄子。   这事整个清水镇的人都清楚。”   夙离狭长的眸子眯起,眼中红丝越发明显。他屈指敲了敲椅子扶手,“她倒是大胆。”   刘叔尽职尽责给他解惑,“听说这位桃夭小姐也是一名捉妖师,功夫很不错。”   “捉妖师?”这下夙离倒是真的惊讶了,那丫头是捉妖师?难道他此行要寻的人就是她不成?   “谁说她是捉妖师的?”   “这事也是镇上的人都知道的。桃夭姑娘还没来时,清水镇时常被一只不知名的妖怪打扰,村民们恐惧非常。   府衙上报给就近的凤城,请厉害的捉妖师来解决此事,但那名捉妖师功力不够,没能解决这只妖怪,反而被它大伤。桃夭姑娘当时恰巧路过清水镇,便顺手处理了这妖怪。”   刘叔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子,“从那以后,桃夭姑娘就在清水镇上住下了。”   夙离的眉间挑得高高的,蓦然愉快的笑起来,向来纾淡的眉眼此时难得柔和,“有意思。”   所以,这丫头身上似有若无的妖气,其实是除妖时粘上的?   刘叔不知他说的有意思指什么,他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子,询问道:“公子,恰好明晚天机阁会彻夜开放,您要不要去看看?”   耳边仿佛又想起白天桃夭娇软的邀请,夙离双目微阖,懒洋洋的沉思片刻,才从椅子上站起。   “这么有趣的事,我自然该去看看。”   只是不知他口中有趣的事是指天机阁的夜会,还是桃夭是捉妖师一事。   ……   第二天,天机阁早早就热闹起来,阁内姑娘们欢快地布置着场地。天机阁外清水镇的村民们也很期待今晚天机阁的夜会。   毕竟,这个夜会一年一次,当晚,天机阁内所以酒食一概免费不说,还有新奇的节目观看。   每到这两天,清水镇里往来的商人或是特意慕名而来的公子哥儿多的很。   夜幕降临,清水镇内街道上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各种颜色的马车从街上驶过,最后停在天机阁外。   从外面看来,天机阁似乎只是一栋三层的楼阁而已,然而走入内里一看,却是另有玄机。   穿过宽敞的大厅,后院大片露天场地足以容纳大半清水镇的人。场地四周搭着不少小亭子,高低错落,这里才是观赏节目的最佳场所。   而那露天场地正中央搭着一个宽大的台子,那里便是表演之处。   在这些错落的亭子周围圈着一片笔直茂盛的竹子,此时竹子上方点缀着亮晶晶的灯笼,把周围照的清楚明白。   繁茂的竹林背后掩映着一栋两层小竹楼。竹楼底层用质地上佳的檀木支撑,里面圈出一个椭圆形的水池,池中温泉活水引自后山。   池子旁边有一个楼梯环绕上二楼,楼上仅仅一间屋子,这里是桃夭在天机阁的住所。   这处阁楼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地方,只是桃夭喜静,才特意在这里劈出一块地来建了个小阁楼。   凡是天机阁的常客都知道这竹林之后就是桃夭的住所,所以一般也不会有人闯进来。   站在二楼透过竹林看去,那舞台上的一切都清清楚楚。   此时桃夭一身中衣,依靠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懒洋洋的看着竹林外热闹的场景。   刚沐浴完的她肌肤被熏得红彤彤的,煞是动人。一头乌发还向下滴答滴答的滴着水珠,可惜桃夭此时神游天外,根本不在乎自己头发湿着。   反正也没人上来看见她这幅仪容不整的模样。   门外传来敲门声,都没能唤回桃夭纷飞的思绪。   门外站着一个紫纱裙的年轻女子,她敲了门静立片刻,见桃夭没出声唤她进去,她便轻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室内,看到桃夭湿着秀发,穿着单薄的中衣大开窗户在那里吹着冷风,她神色一紧,快步走上前去,将窗户掩好。   随后她又去取了一块锦帕,蹲在桃夭身旁,替她擦拭头发。   “我的小祖宗哎,您爱惜着点自己的身体可以不?”   说着她又去取来披风给桃夭盖上。   桃夭回头轻笑,“紫姐姐,你可真是越来越啰嗦了,小心嫁不出去哦。”   紫薯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嫁什么人?我又不是活够了。”   她一个妖精去嫁给人,呵呵,她才不要黑发人送白发人呢。   (●`●)   两人在这里打趣的正开心,一个小丫头在门外轻声询问,“小姐,紫姑娘,下面有几个人想见您。”   紫薯回头斥责,“不见。你莫不是忘了我天机阁的规矩?谁想见小姐她都得见一下,那还像什么样?”   “……可是,有一个人是昨天送小姐回来的那个。”   紫薯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桃夭阻止了。   她沉思了下,冲紫薯说道:“紫姐姐,你先下去吧,顺便把他们中一个叫夙离的人请上来,其余人你就给他们安排一个亭子吧。”   紫薯一愣,瞪大了眼,“……您…要在这里见客?”   (这话哪里怪怪的。)   桃夭不明所以,“有什么不对吗?”   “这里是女子闺房啊,我的小姑奶奶。”紫薯一脸恨铁不成钢,就算是妖,也不应该对人类这么不设防吧。      ☆、面具   紫薯真想敲开桃夭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桃夭不在意的一挥手,“我知道呀。”   虽然她忌惮夙离,但还不至于怕他,就算他是那人又如何?这世间凡人,若说能伤的了她,也就只有多年前她无意间遗失东西在他那里的那个小哥哥了。   拥有了她的至宝,他自然可能伤的了她,只是不知那个小哥哥现在在哪里?   桃夭收回飘飞的思绪,见紫薯仍然一脸忧心的看着她,她无奈的站起来,将紫薯推出门外。   “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   紫薯拗不过她,只好一脸不情愿地转身下楼。桃夭无语的笑笑,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人类罢了,对付寻常小妖自是不在话下,但想对付她?   呵,不是桃夭自傲,这世间所谓捉妖师也并非多厉害无敌。   桃夭转身回到室内,坐在窗前,双手托腮,看着窗外高悬的圆月,眼神飘忽。   夙离推开房门时,见到的便是这副画面。他唇角弯起,大步走到桌前坐下,修长指节敲两下桌子,发出‘咚’的声响,唤回了桃夭的神智。   “你来了。”她偏头对夙离一笑,素手执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抬眸看桃夭几眼,复又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那双清冽沉黑的眸子。   夙离把茶杯抬在手中,却不去喝它,他淡淡开口,“怎么,你有心事?”   夙离的声音低沉沙哑,桃夭每次听到他说话时都忍不住晃一下神,她无意翘起唇角,眼睛亮晶晶的。   很显然,洞察力敏锐的夙离也发现了她这个小爱好,凡是他说话字句稍长,声音压低,桃夭的眼眸就像放光似的,而只要他单音“嗯,哦”,桃夭眼神就止不住的冒出谴责的含义来。   她自以为遮掩的很好,却不知,她那双灵动漂亮的眸子早将她心里活动暴露的清楚明白。   桃夭摇头,没回他的询问,人妖之间切忌交浅言深。   突然,她双手撑在桌上,凑到夙离面前,见他仍是淡漠平静的表情,她忍不住将手放到他脸上,左右来回揉捏。   仿佛她手中捏着的不是别人的脸,而是那厨房占板上的面团子。   夙离任她揉来捏去,也不阻止她,微垂的眉眼透出几许纵容来。   连他自己都有些惊奇自己此刻的反应。他向来排斥陌生人的接触,尤其是女人。   可现在面对桃夭这个才见过两面的姑娘,他竟然一点都不反感她的亲密。   “怎么会这样?”桃夭暗暗皱眉,手劲加大了些,可还是没发现什么不对。   倒是夙离的脸被她给捏的红红一片,她松开手,夙离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一片殷红。   他的肤色本就极白,又被她大力捏了许久,在灯光下有些慎人。   桃夭离夙离极近,两人之间不过寸许,她身上一股淡淡的桃花香顺着开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兜头兜脑的全抛在夙离脸上。   一霎那,夙离只觉得心里似有什么将要破土而出,扰得他神智都有些不清楚起来。   不知是受了她身上香味的蛊惑,还是心中的异样,夙离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搂住了她近在咫尺的纤腰。   桃夭一怔,反射性就想攻击他,她一低头就对上他那双有些茫然的双眼,就这一眼,她没有及时攻击他,过后,便觉得不过是抱一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夙离怀中温香软玉,佳人乖顺,一时他竟觉得岁月安好,他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越发清晰,只觉得心上某一个地方瞬间被填满了。   这种强烈的感觉让夙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不否认自己对桃夭姑娘很有好感,的确喜欢她,但现在心中这种悸动却并非他自己的感受。   就好像是他心里藏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现在那东西拼了命的想蹦出来似的。   这个感觉很奇妙,但夙离敢肯定自己没感觉错,所以,他身体里是出现了什么东西?   桃夭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下姿势,伸出手指绕住他一缕发丝,在指尖玩耍,“夙离公子,你,真的没有带什么奇怪的面、具么?”   夙离身子一僵,暂时将心中的疑惑放下,抬起手掌捧住她娇俏的脸蛋,“为什么这么问?”   他轻笑一声,“是我的姿色入不了你的眼?”   桃夭白他一眼,笑得有点志得意满,“我前天一上马车,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发现不对劲了。”   夙离幽深的双眸眯起,唇边溢出愉悦的笑意,他说:“你真聪明。”   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一点都不真诚。桃夭很不开心。   夙离伸手揉了揉她半干的发丝,挑起一缕来,“那你想看我的真容么?”   他的真容也不是什么不能看的,只是需要用来遮掩另一个身份罢了。   桃夭双眼泛光,“要。”声音那么好听,脸也要好看的配得上那张脸才是,不然那副嗓子不就白长了。   夙离见她迫不及待的模样,忍不住逗她,“看了我的脸可就得要嫁给我了。”   桃夭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的脸只给妻子看。”   桃夭纠结了,她不想嫁给一个凡人,尤其还是一个令她忌惮,看不透的男人,可是,可是,她真的好好奇他到底长什么样呀。   虽然她们妖族无论男女族别,皆容貌上乘,但大多数都是和修为有关的,不像人类,他们中的一些人真是老天爷的宠儿。那容貌放去妖族,也是数一数二的。   桃夭挣扎片刻,脑中还是理智压倒好奇,她坚决的摇头,神情痛苦,“那我还是不看了。”   虽然说这话本就是为了逗桃夭,但真的听她拒绝时,夙离心里还是有点失落,“为什么?”   “我又不嫁给你,干嘛还要看你的脸。”   她说的理直气壮,末了呢喃:“我才不想对你负责呢!我可是要看尽世间绝色的。”   夙离耳力甚好,再加上两人相隔也很近,听了她的自语,他一时是哭笑不得,“看尽世间绝色?”   他平静的说道:“我觉得世间绝色都及不上一个你。”   你特么犯规!桃夭脸刷的红了个透,第一次感觉自己心跳的有点快得不正常。   她居然被一个人类调戏了,而她居然还有点害羞,真是,真是不能忍。   她毫无防备之下听了这么一耳朵“甜言蜜语”,偏偏说了这话的人一脸平静,仿佛他说的不是这种带有调戏性质的话,而是什么正直之言。   不过桃夭好歹也是立志看见世间绝色的人,所以很快冷静下来,欣然接受了夙离的赞美,“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呢。”   她说:“我给你一个机会把我比下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夙离无情拒绝,“我自知比不上你。”   好气哦!即使内心已经竖起了中、指,但还是要佯装淡定。   “哦,那算了。”桃夭一个巧劲个,从夙离怀中脱出,她用一种‘你这小子真不识趣’的眼神看了夙离几秒,转身坐会贵妃卧榻。   窗外锣鼓琴音交杂奏响,叫好声阵阵传来,桃夭笑吟吟看着楼下的节目,“夙离公子不下去欣赏一下么?这可是我们天机阁一年一次的盛会呢。”   “不用。我不喜欢这些靡靡之音。”   夙离眼也不错的看着桃夭秀美的侧脸。   都说灯下看美人,这美人是越看越美,桃夭本就生的貌美,五官秀气精致,肤色通透白皙,如今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是多了些飘渺的韵味。   “靡靡之音?看来公子以前没少听呢。不然怎会觉得它是靡靡之音呢?”   夙离心知她在故意挑刺哦,也不与她争辩,他侧头看一眼窗外,又转过头看着桃夭。   “我今日冒昧前来拜访,是有些事情想请姑娘为我解惑。”   终于来了。桃夭暗忖,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听到夙离前来拜访时,她就知他来意不善!   当然,对桃夭而言,任何她觉得有威胁的人靠近她都是来意不善的。   ╮(╯_╰)╭   “哦?不知公子想要我给你解什么惑?”   她仍看着窗外,不曾回头,只懒洋洋出声问道。   夙离看着她,神情沉稳,“听说,姑娘是一名捉妖师。”   桃夭一惊,他问这个做甚?不会要请她去捉妖吧,啧,那这可就难办了,她要如何优雅又高深的拒绝他呢?   桃夭在这儿脑补的厉害,夙离却是一概不知的,他见桃夭姿势都不动一下,难得皱了下眉头,“此事是真的么?”   桃夭偏过头,语气是漫不经心的,“真如何,假又如何?”   “若是真,那我有重事所求,若是假,”   夙离停顿了一下,凝视了桃夭一瞬,缓缓笑开,“那也没什么。”   “你这人真是奇奇怪怪的 ”桃夭不满,“我的确是捉妖师,不过修为不到家,如果你要我去给你捉妖什么的,那还是另请高明不吧。”   说完沉默一瞬,她接着道:“我听说,近年来出现了一位修为莫测的捉妖师,大家都称他为苏公子。你倒是可以去找他帮你。”   快去吧,等你找到了他,也就相当于我找到他了呢。      ☆、寻妖   夙离一怔,神色不由带上几分古怪,苏公子?   “咳,我并非是为捉妖一事请你帮忙。这世上虽人妖共存,但妖族主要活跃在大陆南方,大多数都与人族井水不犯河水。而其他在人族走动的妖,也甚少招惹人。”   桃夭瞪大美眸,皱着眉头,“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这些事便是一些刚入门的捉妖师都不一定清楚,人族与妖族其实是维持在一个平衡上的。那些新手捉妖师,总是一腔抱负,总觉得要多捉妖,才能在同行间立足,故而有时一遇见妖类都不常手下留情。   夙离这个看起来就是普通贵公子的人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桃夭的眉眼无意识的沉下,这夙离果真是不简单,不外乎她总对他有些忌惮。   夙离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但看她沉郁的神情,他也大概能猜到几分。   “这些事是一位捉妖师曾和我提过的。我这些年四处游历,遍寻许多捉妖师,故而与一些人也算有些交情。”   他轻声解释。   “你遍寻捉妖师干什么?”   夙离眼神深邃了许多,他看着窗外,神情却有些悠远恍惚,“我只是想寻找一个人的下落而已。不,或许那人不是人,是妖。”   桃夭听了他的话,疑惑的问:“你连那人是人是妖都不知道,还如何找他呢?”   夙离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大概是知道她是妖的,所以才与许多捉妖师结交,便是为了方便打听她的消息。”   他说着,神情几多感慨。   桃夭眨眨眼,点头道:“看来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她倒是有些好奇了,看他神情语气,这人,哦不,是妖应该与他关系匪浅。只是,既然关系匪浅,为什么他连此妖的联系方式都不曾有呢?   “冒昧问一句,这妖是男还是女啊?”   桃夭自以为问得平静,不着痕迹,却不知,她那亮晶晶的眼眸明晃晃的昭示着她的好奇。   这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夙离低头抿了口已经冷了的茶,“是一个女孩。”   哦——   桃夭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来,“我懂了。”   不就是人妖虐恋那点事么,这些年她都不知看过多少这类话本子了。唉,可惜人与妖终究物种不同啊!   桃夭正想开口安慰一下夙离,却见他神情古怪的看着她,深邃的眸中,些许红丝,格外明显。但现在那幽深的眼里却蕴含着一些说不出的情绪,似笑非笑,亦或者是,哭笑不得?   桃夭疑心自己看错了,就听到夙离低沉无奈的声音响起,“你在瞎想些什么东西?”   桃夭一惊,她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严肃的摇头,“我没瞎想些什么呀。你继续说,继续呀。”   夙离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她的眼里全是促狭和溺宠的笑意。   “那人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我找她是想……”   “我知道,报恩嘛,呵呵。”   桃夭听他说到一半,就觉得这套路是如此熟悉,那话本子里不正是如此,救命之恩,接下来便是以身相许了呗。   所以她果断打断夙离的话,笑嘻嘻的接下话茬。   被打断话语的夙离真是格外无奈,他闭上了嘴,双眼不错的盯着她,看的她莫名其妙,又觉得好像这样子打断人家的话是的确不太礼貌。   她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你继续,这次我不打断你了。”   夙离轻笑一声,看她几秒,这才慢悠悠开了口,“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少时,我父母常年在外,我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无聊,就想着出去玩。   但家丁们觉得我太小,出门不安全,偶尔出去一次,都有许多人在我身边,一点都不自在。”   夙离的眼神在灯光下渐渐悠远空茫起来,窗外丝竹声悦耳,室内却是只有夙离低沉的声音在缓缓叙述旧事。   “有一天,我摆脱照顾我的人,偷跑了出去,一路出了城,没想到迷了路,直到入夜我都没能找到回城的路。   我怕遇到坏人,误打误撞跑进了山里,那时年少又胆小,在夜里的山里害怕得不行,到处乱跑,没想到反而进了更深的山里。”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冷寒下来,“深夜的山里,没什么意外的,我遇到了狼群。在那之前我的勇气就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之后出现的大批狼群就是压垮我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桃夭皱眉,眸中出现一种异样情绪,“你那时多大了?”   “唔。大概六七岁吧。”   夙离眼中的坚冰逐渐融化,慢慢被一种柔软覆盖,“我那时真的以为自己会命丧深山,尸骨无存。但是就在我命悬一线时,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突兀地出现在狼群里。”   回忆里的夙离没发现随着他的叙述,桃夭的脸色和神情越来越奇怪,看着他的眼神甚至有点恶狠狠的意味。   “那个小姑娘长的冰雪可爱,虽然出现的突兀,但在她出现的那一刻,那些狼群仿佛遇到什么克星一般,逐渐退开。”   “呵呵。”   桃夭直接冷笑一声,没发表任何意见。   夙离被她的冷笑惊了一下,他疑惑抬眼,“怎么了?”   桃夭平复了一下呼吸,不客气地问:“你的记性倒是蛮好的么,在生死关头还有兴致观察人家小姑娘长的可不可爱。”   她这话火气很重,夙离一时没反应过来,待他渐渐回过味来,他笑得有点意味深长,“怎么,吃醋了?”   “你在做梦吧!”   桃夭不客气的怼他,那神情绝对不是被戳中后的恼羞成怒,而是切切实实的愤怒!   这下,夙离是真的有点懵逼了,他看着她,肃了肃神情,问:“你怎么了?”   桃夭眼神里是压不住的郁闷,她怎么可能吃他口中小女孩的醋,别说她和他还没到那地步,就是两人真有点什么,也不至于会吃……   咳咳,桃夭回神,“后来,那小姑娘是不是帮你把狼群彻底驱跑了?”   这下,夙离惊讶了≡ ̄﹏ ̄≡,“你……”   他话语未完,只是用一种似惊非惊,似喜非喜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桃夭,但其实眼中却没有脸上那么惊讶的意味。   仿佛这件事他早已孰知一般。   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他唇边绽开。   那时,他跑进深山,遭遇狼群,真以为自己是九死无生了,那时,那小姑娘仿佛凭空出现,差点没把他吓死。   只是在她出现后,狼群便逐渐散去,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想着深山老林里,这小姑娘应该是什么猎户的女儿,不然怎么解释她在山里来去自如,一这么想着,他才觉得心安一些。亦或者是他不敢去想另外一个猜想,这才自欺欺人。   他自小身子骨就弱常人几分,父母常年在外为他奔波寻药,他的童年较之同龄人,其实是很孤独的,不然他也不会想着偷偷跑出来,险些丧命在外。   那个小姑娘驱散狼群后,蹲在他身边,一双灵动漂亮的眼睛咕噜噜转着,声音也娇娇软软的。   她唤他小哥哥,问他疼不疼,见他身上被撞得青青紫紫的,她还伸手在他身上一抹,他身上的划伤,摔伤就全都愈合了。   虽然他和她没说了几句话她就又消失了,但也是她给了他一点点勇气,才让他在山里等到了家人的寻来。   他力竭晕过去后再醒来,就已经躺在家中自己的床上。   听父母说,寻到他时,在他身旁有一朵小巧精致的玉桃花,但还不等父母捡起,那桃花就化作一抹流光飞入他体内,那之后,他的身体就逐渐变好,甚至有了可以成为捉妖师的资质。   父母都说,那朵桃花一定是什么世间难找的有灵性的奇物,但只有他知道,那是那个小姑娘掉下的。   这朵扎身在他体内的桃花,何止是有灵性这么简单。   也是在那之后,接触了捉妖师的许多知识,他才肯定了那夜救了他的女孩是一只妖。   而现在——   夙离抬起头,刚才种种回忆不过片刻,他笑看着桃夭,“你,应该就是我儿时救了我的那个小女孩吧。”   桃夭没什么反应,冷淡的笑:“呵呵,你认错人了,我像你那么小时,还在玩过家家呢。”   反正只要自己不认他也不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她的东西消无声息地从他身上取回。   难怪那日,桃林山下,她看见他眼神里红丝的第一秒,就有种熟悉亲切的感觉,那时,她只以为是他声音太过于好听,所以忽略了这些细节。   桃夭只觉得自己是个蠢的,人就在眼前,她居然一点感应都没有,咦,等等。   桃夭悚然一惊,对呀,那日她与他离的这么近,她居然一点对玉花的感应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定亲   桃夭越是细想,越觉得不对,但一时片刻也想不通是为什么。   虽然桃夭否认她就是他儿时救了他的那个小女孩,但夙离其实已经基本肯定了就是她。   清水镇外初遇,见她第一眼,心里就生出一种亲近之感,他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妖味,以为她是妖,故而体内的玉花对她亲近。   后来到了清水镇,听刘叔说她是捉妖师,他才那么肯定她不是,不然玉花不会对她生出亲近之意!   但刘叔信誓旦旦,他又觉得难道是自己判断失误不成?直到今晚彼此一番试探,他终于肯定了她的确是妖!   而且,十之八九就是儿时救他一命的小姑娘。一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这些年来磨砺出的这颗冷硬的心逐渐柔软下来。   他从未对谁动过心,这么些年,走南闯北,就只有一个信念:找到儿时的恩人,将她的东西还她。   当然,还有一点是,那姑娘就算是妖,但她那么小,要是不小心落入坏的捉妖师之手,那她肯定逃不过。   故而这些年,他与许多捉妖师都有几分交情,从他们那里打听是否有与她相关的信息。   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竟然在来清水镇的路上就遇到了她。即使一开始对面相逢不相识,他也觉得很开心。   “如果你不是那个小姑娘,你怎么知道后续的事情发展?”   夙离成竹在胸,也不介意陪她玩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呵。”桃夭神情冷淡,倚靠在榻上,“我认识她,听她说起过曾经救国一个凡人,还把自己的宝贝弄丢了。”   她看着夙离,“正好,既然今天在这里遇到你,那么你就把她掉在你那里的东西给我吧。”   夙离笑得有点邪佞,“既然你不是她,恕我不能把东西还你。”   见桃夭黑了脸,他又继续说:“不然,你把你的朋友叫来,我亲手还她,顺便报这一命之恩。”   报屁的一命之恩,消受不起,哼!   “不用了,她身体不好,她的家人是不会允许她来人界的。”说着,她似乎觉得这话不够能让人信服,桃夭接着说:“人界就没几个好人,尤其是那些所谓的捉妖师!”   最讨厌那些道貌岸然的捉妖师了,真是人面兽心,不知好歹!   夙离险些失声笑出来,这丫头好像忘了之前她和他说的一番言辞了。   “你何必如此骂自己?”   桃夭皱眉,“我何时骂自己了?”她又不是有病。   夙离忍笑实在辛苦,他努力维持着淡定的表情,“你不是捉妖师么,为何还如此憎恨这些人?”   桃夭这才恍然大悟,她脸上有点烧,“我说错了么,那些半路出家的捉妖师,一点道德和操守都没有,如何比得过我这种正当传承的,这些捉妖师简直败坏了我们的名声,让人恶心!!”   她说的很是义愤填膺,一副被不正统的捉妖师败坏名声的样子。   “哦,原来如此。”夙离点着脑袋,表示受教了,“你一个捉妖师,如何与一个妖精成了朋友?听你言谈间还似乎与她家人也十分熟稔。”   这丫的真是个事儿精,怎么这么精明,专挑她话中漏洞。果然人类大多数都是卑劣狡诈的。   哼,等她拿回自己的东西,以后就再也不来人界玩了,这些人类实在都太可怕了≡ ̄﹏ ̄≡!   “这是我与她的事,与你何干?”   桃夭绞尽脑汁,“那朵花对她很重要,就是因为花不在她身上,她的身体才逐渐变差的。”   当初若不是父母给她吃了许多天材地宝,她现在如何能在人界随意行走,只怕就像她说的那样,躺在床上,日渐虚弱。   不知道夙离早已认定她就是儿时恩人的桃夭,不知不觉中被夙离匡出了不少信息。   听了桃夭的话,夙离这才察觉事态的严重性,他看得出来桃夭说的都是真话,而非骗他,他从不知失去了这朵花,桃夭的身体会逐渐变差。   不过,他抬头上下仔细看了她一眼,见她随娇小了些,但脸蛋红润,不像是有虚弱之感的样子。   但即使如此,夙离知道,这朵花还是得早点还给桃夭,这些年,他的身子早就被这朵花给不知不觉的调理好了。   这花放在他这里对他身体也没多少意义了。   但看桃夭这死不改口,不承认自己真实身份的样子,看来他还得得多费点神才行,首先得要让她承认自己是妖。   夙离想通其中关节,这才开口,“我认识苏公子,既然你实在不愿意让我见一见我的恩人,我也不勉强你。但听说苏公子可以自如行走在人界和妖界之间,不如你把她家在妖界的地点告诉我,我去找苏公子带我去。”   “你做梦。”桃夭听到苏公子的名讳,很不高兴的说:“谁知道那苏公子是不是个好人,若是让他伤到她,我不就成了罪人?”   “你好像很讨厌苏公子,这是为何?”他早就发现一提到苏公子的名讳,桃夭的情绪波动就很大。   “没什么。他能自如行走在两界之间,自然是个明事理的捉妖师,我只是稍微谨慎一些罢了。”   桃夭不愿言明前因后果。难道要她说,她哥哥很看好这人,居然动了要她嫁给他的念头么?   她看起来就那么恨嫁么,还要让她嫁给一个人类!!   哼,真不知道那个连名都不敢明说的男人到底是给她哥哥下了个什么药,让他连这种荒谬的提议都说的出来。   这种话夙离自是不会信的,但她不相信苏公子,他的这个计划就泡汤了。   他长叹一声,很是愧疚的样子,“那小姑娘救了我,却导致她自己日渐体弱,只要一这么想,我心中便实在愧疚难安。”   他一边说一边看桃夭的表情,“好不容易这么多年了,终于探听到她的丁点消息,本以为终于可以亲自对她说声感谢,谁知天不遂人愿。唉……”   那最后一字长叹,真是凄婉哀绝,让人心里听了,也不自觉地难过起来,仿佛与他感同身受似的。   桃夭却是眼神一凛,她犀利地看向他,“你做了什么?”   夙离无辜回视她:“我抒发我的愧疚之情啊。桃夭姑娘,我知道请你带我去妖界看一看我的恩人的确有点难为你,但我说几句话来一抒心中郁气没错吧?”   桃夭冷哼,“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狡诈的人类!   “你刚刚分明在说话时动了手脚。”   若不然她为什么会觉得他说的的确很可怜,着了魔似的险些松口给他一个圆满的答复?   这个男人真的太可怕了,她居然连他怎么做到的,什么时候动的手脚都没有发现。   夙离眼神一闪,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那么快就察觉到异样。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他说的有点无赖,与之前翩翩贵公子的冷漠形象一点不搭,却也不至于让人觉得突兀。   两人僵持半响,桃夭虽觉察到不对劲,却不能明确指出他到底动了什么手脚;而夙离呢,反正桃夭拿不出证据,他就不承认自己做了什么。   最后还是夙离退了一步,“这花不是我不想给桃夭姑娘,但是它早已在我体内扎根,单凭我一人之力,根本取不出来,又何谈将它交给你呢?”   “怎么可能?”桃夭听了他的话,脸上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惨白的脸在烛火下颇有些楚楚可怜的韵味。   但夙离此刻却无心欣赏美色,他见桃夭情绪起伏颇大,连忙问她,“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有问题,这问题大了去了。桃夭无力地看他一眼,真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欲哭无泪。   那玉花怎么可能莫名其妙进了他体、内,桃夭握了握拳,定下心神,沙哑着声音:“你吃了它?”   不然怎么在他体、内?   她从未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也或许是她不愿去想那种情况。   不过,这次她真是冤枉夙离了,那朵花表面看起来就是一块上好的玉雕琢而成的栩栩如生的花朵,触手温润,若不是它自己飞入他体、内,任是谁都不敢想象这朵花是一个有灵性的活物。   试问谁会莫名其妙去吞下一枚玉佩,又不是疯子。   “没有。”夙离直接否认,他可没有吞玉佩的癖好,而且是那玉花自己跑到他体内去的。   “我没吞它,是它自己进入我体、内的。然后它就一直待在丹田处。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什么反应。”   反应还是有一次的,还很强烈。那是他第一次去往妖界,刚踏入妖界范围,丹田处的玉花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压都压不住。      ☆、美人   这灵就好像是要和他传递什么讯息似的,但还不等他仔细感觉,它就又沉寂了下去。   这些年来,它一直很安分,个别有反应时就只有在见到她时又有了那种感觉,让他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撇开灵的怪异,他也觉得这小丫头的确很有趣就是了,这让他真是越来越好奇她的本体了呢。   桃夭听夙离说是灵自动跑到他丹田里去的时,她觉得自己已经不会思考了,这怎么可能。   这种情况真是匪夷所思,他可是一个实打实的人类唉,怎么可能让灵自动跑去他的丹田?   这中间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忽略了么?   桃夭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发尾还带着潮气的头发,在她强力的破坏下,东一股,西一丝地粘在一起,像杂草一般披散在背后。   看起来形象全无。   她纠结了会儿,还是决定先把玉花从他体、内取出才是,于是她站起身,走到夙离身前。   “我可以试试可不可以把东西从你丹田取出,你同意吗?”   毕竟丹田对习武之人来说,太过重要,就像是命门一般不可轻易触碰,现在她要做的事得与他的丹田‘亲密接触’,她当然得要获取他的认可。   当然了,桃夭已经打定主意,就算夙离不同意,她也会强制性地取出东西,这东西对她太过重要,实在不能长久地将它留在夙离身上,而且他身上还发生了这么奇怪的事。   她决定要是夙离抗拒,她就先把他打晕。对,没错,桃夭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指尖光芒若隐若现的。   夙离看着她在他身前站定,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他就坐在那里,那样子,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到了现在,即使已经确定他对她无害,她还是不愿意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   难道他还会伤害她不成?   这个认知让他的眼睛暗沉下去,平淡无奇的脸上也显露出些许不悦。   而这抹不悦落入桃夭眼里,却成了他不同意的信号!   她眯了眯眼,白皙的指尖从袖子里伸出,正要向他攻击而去,就见他蓦然抬起头来,深邃的眼里那些细小的红丝一点点变多。   桃夭吓了一跳,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来,妖类超乎常人的直觉告诉她,这样子的夙离很危险,她必须立刻远离,脑子里刚有了这个念头,她身形立刻向后面倒飞而去。   可是她快,夙离比她更快,她只觉得眼前一道虚影闪过,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腰间一紧,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   不过几息时间,等她再抬眼时,她已经被缚住双手,整个人被夙离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在他这里,她竟是没有丝毫反抗力。   桃夭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胸腔里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无关风月,而是一种生命被威胁时的条件反射。   这不可能!!   等等,玉花在他那里!桃夭脑中须臾闪过什么,这才想起,她的‘灵’在他那里,她自然打不过他。   何止打不过他,现在的她在他面前简直像被剃了爪子的猫咪,只能干嚎,却没有丝毫攻击力。   靠!   桃夭一时间只觉得整个妖生都不好了。   为什么会这样?这男人简直就是她的克星!!自从多年前山中初遇,她就一直在倒霉,这种状况从没有改善过。   直到现在与他重逢,这种倒霉的日子非但没有结束,反而越加难捱。   她一时真的好想破口大骂,以此来缓解心里焦躁不安的情绪。   夙离伏在她身上,他眼中的红丝还在逐渐增多,一点点覆盖上他的瞳仁。   而他却好似什么都没察觉,深沉的眸中只有惨白着一张小脸的桃夭。   他慢慢地趴下,乌黑的发丝因为他的动作,从背上滑下,垂在他的颊边,有几缕比较长的直接垂到桃夭的脸上。   他的脑袋越来越靠近桃夭,如果此时有人从窗户往里面看,就会看见一男一女交叠躺在床上的情景。   明明应该是很温馨暧昧的一幕,但现在只有桃夭知道他们俩之间的气氛紧张,可谓一触即发。   终于,在两人的鼻梁相隔不过寸余时,夙离止住了继续靠近桃夭的举动,他看着桃夭,空闲的一只手慢慢碰到了她的脖颈。   手下的触感纤细而又细腻,他一只手就几乎可以握完她的脖颈,现在只要他手腕轻轻一扭,她的脖子就会断在他手里。   但夙离没有那样做,他的手指在她脖颈间来回摩挲,手指上的薄茧一下下地剐蹭在她脆弱白皙的皮肤上。   不过几下就在她脖颈上留下了鲜明的红印子。   桃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脑子里嗡嗡’地响成一片,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场谈话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连招都没和他过几下,就被他给制服了,还是以如此屈辱的姿势被他压在床上。她从小到大都没受到这么大的委屈过。   当然,更让她愤怒的是她居然在他出手之前都没发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   她知道这又是拜她的‘灵’所赐,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生气,可是憋了一肚子气又不知要怎么发出来。   毕竟她的命现在都掌握在面前这个看似平凡的男人手里!   这时,夙离的手慢慢往上移,直到,碰触到她娇嫩的脸颊,他的手一下下地在她脸上滑动,看着她不停颤动的睫毛,夙离轻笑一声,“怎么,是不是很怕我会杀了你?”   他如此问了,也没指望桃夭会回答他,他现在纯粹是在自言自语:“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怎么可能会杀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他嗓音低沉温柔,但在桃夭听来,却诡异无比,让她头皮发麻,汗毛竖立。   她努力平复呼吸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在局面对自己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她也只能暂时示弱,心里再委屈,她也只能忍着。   夙离说的那么笃定,她现在也不敢像刚才那样,坚定地反驳他自己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   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贪玩偷跑出来,见他遇险,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救了他一命。   所以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她活该,桃夭在心里对自己说,这都是你自己造的孽,没有你救他的因,哪里来的现在你落在他手里无法反抗的果?   “没错,我就是那个救了你的人。”   “呵。”夙离轻笑一声,没什么情绪地说:“怎么,不否认了,你刚才不是还很坚定地说自己是捉妖师,不是妖么。”   夙离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不太对劲,他的确对桃夭不信任他的态度很不开心,但还不至于到这个失控的地步。   他现在的情绪波动极大,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那朵安家在他丹田里的花。   它似乎极为兴奋,自己的主人就在面前,但又不能靠近她,所以它的反应就大幅度地影响到了他的情绪。   桃夭咬牙,“当时谁知你是好是坏,我自然要保护自己。”   “哦,那你现在知道我是好是坏了?”   他淡淡说道。   当然知道,你个大坏蛋!欺人,不,是欺妖太甚!   “嗯,你既然能让‘灵’自己进入你的丹田,那你肯定是个好人。”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才说出了这句违心之言。   “‘灵’?原来那朵漂亮的桃花叫灵么。”   夙离呢喃了一句,凑近她的眼前,“你刚才不是很好奇我是不是戴了面具么,”   他笑,“我没戴哦,这都是你的灵的功劳,可是现在看来,连你这个主人都没发现它的存在。”   桃夭真是快被气死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才离开她多久啊,就连自己主人是谁都不认识了,她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灵呢?   这件事实在太丢脸,她索信偏开头,不答。   夙离掐着她娇俏的下颌,强硬地把她的脸转过来,“你不是想看我的真容么,我给你看。”   “我不——”看。   桃夭的话哽在喉间,只见夙离话音刚落,她堪堪吐出两个字眼,他的脸上就飞速起了变化。   仿佛是蒙尘的珍珠,被洗去那一身污秽,褪去黯淡的表象,露出内里光华万丈的真容。   他的五官轮廓没什么大的改变,只一些细微的变化,不过须臾,他的脸就从之前平淡无奇的路人甲面容,变成了现在这副勾人心魄的妖孽面容。   斜飞的剑眉,狭长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瓣,深邃的五官立体而冷峻。   与之前的模样可谓天差地别。   桃夭忍不住眯起眼,她知道他的真容会很美,却没想到美的这么的,怎么说呢,有气势!   看他平时与她的交谈,虽然看起来很冷,但其实他的气质是有些温润的,谁知道他的脸这么有侵略性呢。   只能说,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亲吻   夙离斜挑剑眉,笑意微微,精致俊美的脸上瞬间邪气横生:“怎么,我这张脸可还入的了你眼?”   他笑得有点妖邪,和之前清风朗月般的形象反差极大,很是让她震动,再加上桃夭现在落于下乘,她能怎么说?   “入得,入得的。”   嘤嘤嘤,她难道敢说入不得么。她怕不小心激怒他,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她。   这个男人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感觉和之前淡漠自持的那个人判若两人,若非他们今晚一直待在一起,现在让她看见此时的夙离,她一定不会认为是同一个人。   不是指容貌,而是身上的气质,前后真是天差地别,反差太大。   夙离凑到她面前,轻嗅了口她身上的体香,看似轻浮浪荡的举动,在他做来却好似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不带一点情、色意味,“既然入得,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么。”   桃夭懵逼的看着他,这话题跨度也太大了吧!他之前说过什么?   对了,好像是,看了他的真容就要嫁他为妻……   (▽)   不不不,她赶紧在心中否定自己的这个猜想,他说的肯定不是这句话。   且让她再想想。   桃夭绞尽脑汁,拼命回忆之前两人交谈的内容,可思来想去,能和他脸联系在一起的,就是这句话了。   她真的好想就此晕过去啊。   “怎么,还没想起来?”   夙离和她额头相抵,两人呼吸交错,气息交融,他笑得不怀好意。   “你要是没想起来,我也不介意提醒你一下,免得你装傻充愣。”   “不不不!”桃夭皱眉,努力扯出一抹笑来,岔开话题,“我们刚才不是在说要把灵从你丹田里取出来么。这个……”   夙离打断她:“没关系,我人就在这,你难道怕我会跑不成。”   桃夭急了,“可是……”   “看来你真的很不信任我呢。”   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勾魂摄魄的深邃眼睛,一张俊美的脸上随着他的话落下便覆上厚重的失落。   真是让见了的人不自觉的对他产生心疼的情绪,想答应他所有的要求,只为驱散他脸上的消极情绪。   桃夭眼神一晃,她下意识咬破舌尖,唤回自己的神智,“你……不要用这种方法迷惑我!”   她一方面要抵制夙离散发出来的灵力诱惑,另一方面又分出心神尝试和借住在他丹田中的灵沟通,这么一句话,真是说的困难万分。   “呵呵。”夙离开心地笑起来,桃夭只觉得脑海里的那股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一下子锐减,她下意识松了口气。   “你是我的恩人,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夙离将唇贴在她鼻尖上,留下一个浅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只能以身相许了呢。”   桃夭浑身一个激灵,被吓的。她不需要啊!   “你不是说不会对恩人以身相许么。我是妖。”   她努力提醒他,想借此打消他这个可怕的念头,即使现在她还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   “人和妖在一起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毕竟人妖殊途。”   唉。这种话一般不应该是得道高人规劝人妖相恋的话么,为什么要她一个妖来规劝人?   夙离捂住她的嘴,笑得危险,“我不喜欢听这个话。”   顿了顿,他撤开手,冰凉的唇直接贴上她的,“我不会对恩人以身相许,可是,我想对你以身相许。”   他压低声音,低沉的声音染上沙哑,两人唇瓣相贴,他说话时,他的唇瓣就在她唇上摩挲,胸腔的振动也一并传到桃夭这里。   你在开玩笑吧?桃夭瞪大眼看着夙离近在咫尺的眼睛,此时他眼中早已被红丝覆盖,原本漂亮的黑色瞳仁变成了现在的妖冶红瞳。   她想开口回绝他,怼他,可她不敢,不是怕打不赢,而是她怕一张口,就会发生更无法控制的事。   夙离一只手还牢牢地禁锢住她的双手,她的双脚也被他制住,她现在真是占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夙离宰割。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糟心了。   夙离在她唇瓣上浅吻不止,也不在意她不开口回他。   一时间,两人就此僵持下来。   ……   妖界。   苍茫森林一角。   桃言坐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悠闲自在地饮酒。   大红衣摆顺着枝丫垂落下来,一阵风吹过,衣摆随风飘荡,打在树枝上,与树叶的沙沙声混在一起。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移开唇边的酒壶,直起身子看向天边。   凝眸仔细感应了些什么,桃言又懒洋洋地靠回树干上,洒脱豪放地饮起酒来。只是唇边多了抹玩味的笑意。   “我可爱的妹妹,之前让你嫁给苏公子,你死活不同意。为此,你还悄悄跑去了人界,现在好了吧,惹到不该惹的人咯。”   桃言笑嘻嘻地自言自语了一番,仰头一口饮尽壶中佳酿,随手将酒壶丢到了地上。   然后,他轻飘飘一甩袖子,轻盈地落到地上,修长白皙的双手附在身后,慢悠悠朝森林外走去。   这片森林连接人与妖二界,广袤无际,在森林某一处有一道结界,便是人与妖二界的出入口。   桃言看似慢吞吞地走着,但其实他一步便跨去千里,缩地成寸。   “若不是今年该给你送凝灵丹,我还真是不想此时见你,合该让你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桃言一路走一路碎碎念。   “让你总是欺压你哥哥我。哼!”   说是这么说着,但他脚下却是又加快了几分速度,一路向着那结界处而去。   。   夙离在她唇上辗转,桃夭睁大双眼看着头顶的纱帐发呆,耳边是他时轻时重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隐约传入的丝竹声。   她在这儿神游天外,摆出一副不配合不拒绝的态度。当然,主要是她的拒绝无用。   在绝对武力镇压下,一切小动作都是无用功,与其如此,她不如省下些力气。反正被亲一口又不会少块肉,就当被狗咬了呗。   终于,许是夙离不再满意现在的局面,他张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这一下有点狠,直到口腔里尝到血腥味,他才抬起头来。   嘶——   桃夭被这一口咬回了神,她恶狠狠地盯着夙离,他却只是恶劣地看着她唇上的伤口笑。   很愉悦很满足的样子,那双眼里只有妖冶的红。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你丫还真把我当宠物了?搓捏揉扁都随你乐意是吧!   桃夭手上用力,想挣脱他的禁锢,不过使出的灵力在碰到他时,全部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水花。   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明明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什么灵力波动的,就算他有灵,他也不至于让她无还手之力。   除非……他本来就很厉害!   可是,这可能吗?人界修炼之法式微,就是所谓的捉妖师传承也七零八落,没多少正规门派,现在她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一个高手?   她拒绝去接受这个假设!   夙离低头,看着她唇上的伤口溢出血珠,他眸一沉,凑过去把那滴血珠舔入口中,鲜血染红他淡色的薄唇,本就妖邪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魅惑。   这男人真的不是什么妖精么?桃夭暗暗咋舌,她觉得他现在比狐狸一族还像狐狸,举手投足间全是勾人的气息。   “乖,”夙离摸着她的脸,“别乱动。”   他的声音很沉,明明是温柔的语气,桃夭却觉得更危险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不惹到他的语气轻声说道:“你先松开我的手好不好,我的手好疼呀。”   “好啊。”   夙离一口答应,但捏着她双手的那只手却依然死死地不放开。   桃夭:“……”   桃夭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打着哭腔:“你真的把我手捏青了,好痛。”   听到她带哭音的控诉,夙离低头看她,一下子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此时,桃夭眼睛里蓄满了水汽,满的要溢出来。   他心里一凛,有点混沌的脑海募地清明几分,下意识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咦?   桃夭小心翼翼地觑他的脸色,见他眼中的红丝褪下去不少,她这才真的松了口气。   早知道一哭就能唤回他的理智,那她早就开始哭了么,哭一哭简直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不过现在也不晚,她趁夙离出神时一下子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戒备的看着他,防备着接下来的情况。   夙离渐渐回过神来,眸中虽然还有不少红丝,但理智倒是回来不少,他看着桃夭戒备的神情,不知怎么的,脑中一时浮现出先前把她压在床上吻的画面。   相较于现在她排斥防备着他的样子,他还是更喜欢她柔软乖巧躺在他身、下的样子。   啧,这样一想,眼中刚褪下去的红丝又有了蔓延的迹象。   他赶紧打住心中旖旎的念头,沉下心神,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哥哥   桃夭见他没什么动作,一骨碌爬起来坐到桌边,离他远远的,又赶紧倒了杯茶囫囵地喝下。   且让她压压惊再说。   她一直在试图联系上‘灵’,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它仿佛从来都不是她的东西,任她如何召唤,依然纹丝不动。   这让她一度怀疑她契约了一个假灵,不然她就在面前,它都不理她是什么鬼?   夙离压下心中的躁动,睁开眼睛,看见桃夭坐在桌前,他正欲走过去,就见桃夭忌惮地看着他,身体下意识摆出防备的姿势。   他苦笑一声,也不好再走过去,只坐在床前,“刚才,对不起。”   桃夭没说话,呵呵,一句对不起就想掩盖他对她做下的罪行么,不可能。   夙离也知道他刚才实在太过分,对她的态度也不意外。   虽然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无辜,不过想想对她做的那些事也不全是受灵的影响,大部分是他……   咳咳,打住打住,夙离你应该是个正人君子,怎可如此呢。   他略有些笨拙地转移话题:“你说这个灵要怎么从我丹田里取出。”   听到自己关心的事,桃夭这才稍稍正眼看向他,敛眉沉思起来。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她一人之力是唤不回它的,看来还真得带他回一趟妖界,找哥哥帮忙才是。   “它以前有出来过么?”   “没有。”夙离皱眉,“从未出来过,倒是有过一次反应,但也很短暂。其余时间就好像是在沉睡。”   有过一次反应?   桃夭眼一亮,问他:“什么时候有的反应?”   “三年前,我去妖界时。”   桃夭不信地看向他,“你去妖界……”干嘛。   不对,三年前,好像就是哥哥让她嫁给苏公子时,难道是‘灵’感应到她心中强烈的排斥,而它那时又离她极近,这才有了反应?   桃夭这边还在努力思索着,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她还来不及抓住,就消失无踪了。   这时,小阁楼里气流瞬间一变,桃夭和夙离一惊,立刻站起来,戒备地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此时在风的吹拂下,簌簌发抖。   不多时,窗栏上逐渐显出一抹若隐若现的身影。   桃夭眼神一闪,募地睁大眼,踏步就往窗前走去。   夙离反应极快地拉住她的手腕,“你干嘛?”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这丫头怎么如此莽撞。   桃夭不耐地甩开他的手,本想怼他几句,但想到他也是好意,便没说些什么过分的话。   “是我哥哥。”   “你哥哥?”   夙离循着她的眼神看去,窗栏上坐着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来人一袭红衣烈烈,乌黑长发随风飞起,俊美地有些妖异的脸上噙着玩味的笑意。   他的脸蛋生的极为精致,雌雄莫辨。   桃夭看清他后,欣喜地露出笑靥,大步走过去,“哥哥,真的是你啊,我就说这气息怎么如此熟悉。”   桃言一个优雅的翻身,从窗外翻入室内,接住桃夭奔来的身形,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发顶,“怎么,忘了再过几日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   话语止住在她惊讶的神情里,她苦哈哈地看着桃言。   下一刻,不知想起什么,桃夭松了口气,又展露出笑颜,炫耀似的朝桃言招招手:“哥,我找到我的‘灵’了。”   “是么。”桃言淡淡接话,抬头看向夙离,待看清他的脸时,他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唇边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复又低头看着桃夭。   这个傻姑娘,自投罗网。   “这么看来,你是用不着凝灵丹了。我白跑了一趟。”   “不不。”桃夭拉住桃言宽大的衣袖,不甘心地说:“我根本取不出灵来。”   她指着夙离,脸上的无奈和生气显而易见,“灵在他的丹田里,我和它感觉不到一点联系。哥,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取出来。”   她真是受够了每年那几天的痛苦了。   桃言安抚地看着她,慢慢走到夙离身前,两人眼神相对,在桃夭看来,就是大眼瞪大眼。   然则,在桃夭看不见的角落,两人正交换着她所不知道的信息。   在她奔向桃言时,她没看见身旁的夙离那惊讶又了然的神情。   那绝对不是两个陌生人初次见面时该有的反应。   桃言和夙离对视了一会儿,他才转身坐到桌前,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刚刚看了一下,我也取不出来。”   “什么?”桃夭眨眼,疑心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桃言,“哥,你在和我开玩笑是吧。”   桃言朝她招招手,“过来坐,站在那里干嘛。”   “我的确是取不出来的。”   桃夭大受打击,那她岂不是每年还要承受那种锥心之痛?   “这倒不用。”桃言笑眯眯地说道。   她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将这句话说出了口,但听了桃言的回答,她也顾不得其他,跑到他身旁坐下,仰头看着桃言。   “哥,你说真的?”   夙离站在一旁,孤零零的听着桃夭两兄妹的话,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取不出灵,她会每年承受锥心之痛?   夙离把眼神投向桃言,希望他解释得清楚一点。   奈何桃言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桃夭,哪能看得见他的暗示。   “你还记不记得‘灵’是用来做什么的?”   桃言抓起桃夭垂在脸侧的秀发在手中打结,玩得不亦乐乎。   桃夭伸手去拉,奈何抵不过桃言的执着,她把头发拉回来,他又换另一股来玩,如此反复几次她也不管他的小动作了。   “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哼,真不知道他们一族为什么要有这种奇葩的规定。   桃言笑眯眯的,很开心的说道:“那你就该知道,灵本来就是帮助你更快找到他的东西。”   在桃夭看不到的角落,桃言漂亮的眼中划过一抹复杂情绪,在桃夭看向他时又飞快隐没。   他喝了口茶,茶早已冷了,泛着明显的苦味,让桃言下意识皱紧眉,“你这什么茶,难喝!”   桃夭抽了抽嘴角,嘀咕:“我又没逼着你喝,哼!”   “你说什么?”   桃言压低声音,阴恻恻地问桃夭。   她打了个寒颤,心中愤愤,要不是有求与你,看我不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桃言见她不说话,大大的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一眼便看透她此时心中所想,他轻问,“你又在心里骂我说什么了?”   “没有啊。”桃夭抬起眼来,无辜地看着桃言,装傻:“哥你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骂你么。”   “是吗?”很不相信的语气。   “真的。”桃夭给他添了茶,转移话题问:“哥你继续说啊,我都快急死了。”   哼,桃言嫌弃地看着茶杯里的茶,动作迅速地将它推开,斜她一眼,“你早早将它弄丢,没有你日复一日的蕴养,现在它与你的联系早就被削弱了许多,你如何感应得到它。”   臭丫头,让你给我喝那么苦的茶,我就偏不告诉你最关键的信息,你自己纠结去吧。   有本事,你就自己回去家中藏书阁去翻解救之法呗,不过你这种一看书就打瞌睡的性子怕是再过许多年也不知其真意哦。   不知其中真意的桃夭惶恐脸:“那我怎么办?”   桃言看夙离一眼,眼中盈满笑意,“实在不行,你就只有把这个得了灵的人绑在身边,慢慢的和灵沟通。指不定哪一天你就可以感应到它了呢。”   夙离定定地看了桃言一眼,眼中全是无语。他看向桃夭,想着这丫头肯定会不依地大吵大闹。   毕竟因为刚才他的失控,她现在看起来似乎极为讨厌他。   谁知道桃夭抬头看他几眼,竟然垂下脑袋认真地思考起来,那模样分明是将桃言这个不过脑的建议听进了心里。   这下他真的是对这两兄妹无语了。   桃言替桃夭梳理了一下他弄乱的头发,把她拉起来,“丫头,去给哥哥泡一壶好茶来,让我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桃夭:“啊?哦。”   她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好,我去叫紫薯另外泡一壶茶上来。”   “不行。”桃言阻止她,“那丫头不知道我的喜好,你去泡。我要甜的。”   桃夭为难地看了看夙离。要是他趁她不在跑了怎么办?   奇异的,桃言和夙离都看懂了她这一眼中的含义。   桃言笑看夙离一眼,“放心。有哥哥在,不会让他跑了的。他要敢逃,我打断他的腿。”   夙离的脸刷的一下子黑了个透,他危险地看着桃言。   桃夭倒是点了点头,放心地下楼去给桃言泡茶去了。   “坐。”   见桃夭已经走远,桃言看着夙离道。   夙离从善如流地坐在他对面,没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句:“我倒是没想到她就是你妹妹。”      ☆、难受   桃言笑眯眯的想着,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哼,难道你以为我会是那种坑害朋友的妖?”   “这倒不是。”夙离摇头,“我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会在人界遇到你妹妹。”   还对她产生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情感。   想到三年前他信誓旦旦地坚决拒绝桃言提议时的场景,夙离心中难得升起一股怅惘。   曾经犯下的错,做过的事,以后都是要还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桃言看他一眼,意味深长:“我倒是没想到你就是我妹妹曾经救过的人。”   “是么。”夙离眼神深沉地看着他,黑眸里盛满稀碎的冷光。   桃言认真地点头,脸上神情再认真不过了:“当然。”   他叹了口气,“我若是知道她的‘灵’在你这儿,三年前你就别想离开妖界了。”   夙离轻笑一声,声音里难得带上一抹自傲骄矜,“我若想走,你拦不住我。”   虽然他打不过桃言,但他要走,桃言也拦不住他。   桃言也笑了,“这倒是。而且若我那时拦住你留在妖界,说不定你和桃夭这丫头就不会有现在这局面了。”   “所以现在这局面你觉得是好还是坏?”   夙离认真地询问桃言。   “好还是坏得看你们两人,与我何干?”   桃言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灯光下精致的容颜越发显得冶丽,“不同的选择会带来不同的后果。”   夙离认同地点头,若三年前他见到桃夭,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下,未必会喜欢上她。   而现在……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栽了。   “她……现在很讨厌我。”   夙离觉得他今晚真是把一把好好的牌彻底打废了。   “哈哈哈。”桃言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上气不接下气,“我看出来了。”   他用一种同情的语气劝慰夙离:“我妹可是很任性的,你可得撑住才是。”   夙离的脸色没变,“没关系。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事物。”   “唔。”桃言赞赏地点头,“可以的。我欣赏你的勇气。”   等你和那丫头熟了后,但愿你还说的出这句话。   桃夭端着一套茶具进来,见自家哥哥和夙离相谈甚欢的气氛,有些讶异地挑挑眉。感觉自己下楼去的这段时间错过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来了,快快,先给我倒上一杯。刚才那杯茶真的好苦。”   桃言坐的方向正好面对门口,桃夭一上楼他就发现了,他止住和夙离聊的话题,转而催促起桃夭来。   桃夭走进来,把茶具放到桌上,拎起茶壶给桃言倒了一杯茶,茶的颜色程但红色,桃言一看就笑了。   “难得你这丫头舍得拿这茶来招待我。”   桃夭冲他翻了个白眼,很是不满地抱怨,“说的好像我对你多不好似的,每次这茶我都给你一半的哦!”   她给桃言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就坐到了桃言旁边。   桃言挑眉,看了眼夙离,他正眸光深邃地盯着桃夭。见此,桃言开心的咧了咧嘴,故意问桃夭:“夭夭,你好像少倒了一杯茶。”   桃夭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看了看桃言,又转头看了眼夙离,他面上似覆了一层寒冰,眼里黑黝黝的,看不真切其中的情绪。   桃夭收回视线,看着手中仍冒着热气的茶杯,冷淡道:“没少倒。他又不是没手,自己不会倒?”   桃言笑眯眯地看着夙离,对他做了个无能为力的手势,其实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   夙离无奈的收回视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苦中作乐的想道:好歹她没气到连杯茶都不给他喝的地步。   桃夭喝了口茶,口腔里一瞬间弥漫上一股甜味,驱散了她心中的憋闷烦躁,她眯起眼睛,像一只偷腥的猫儿,鼻翼小幅度的翕动着,可爱极了。   桃家人都极爱甜,无论男女。到了桃言们这一辈,桃言就是家中几个兄弟姐妹里最嗜甜的,基本上已经到了每天不吃甜就睡不着的地步。虽然到了他这个境界几天不吃不喝也是可以的。   倒是夙离,他抿了一口灵茶,满口的甜腻让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虽然知道桃言嗜甜,但他实在没想到桃夭泡上来的这壶茶居然这么甜。这已经超过他对甜的承受范围了。   他抬眸看着桃家兄妹俩享受满足的表情,不由扶额低叹一声,感觉自己可能预见了未来泡在甜里的日子!   ╮(﹀_﹀)╭   这可真是一件悲哀的事。   桃夭喝了一杯茶,这才记起心中的事来,她转头看向桃言,“哥哥,你想出其他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吗?”   闻言,桃言举杯的手一僵。   他刚刚只顾着和夙离聊天去了,哪里还记得给她想解决方法。   桃言一时觉得不好意思看桃夭,不过转念一想他之前那个提议已经很不错了呀,再提其他的建议还不是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这么一想,桃言立刻觉得自己底气十足起来,他看着桃夭,“这件事我目前也就只觉得刚才的建议比较合适你,其他的实在没什么作用。”   桃夭的小脸一下子垮下来,转头看向夙离的眼神都带着十足的恶狠狠的意味。   她眯了眯眼,冷笑一声,“你从今以后就一直呆在我身边吧,直到我找到其他方法将灵取出。”   至少也得保证她每年不用承受那种痛苦才行。   夙离垂着头,保持沉默。   桃言看她一眼,打击她:“你打的过他么,还想让他留在你身边。”   “哼,这不是还有你吗?”   桃夭深谙狐假虎威之力,反正现在桃言在这儿,有他帮忙,任他夙离再怎么厉害,难道比得过她哥哥不成?   她对桃言的武力可谓是万分自信了。   可惜,她算漏了一件事……   对自己哥哥抱有万分自信的桃夭从没想过她哥哥会不帮她,或是,桃言会把她卖了的可能。   然而事实的真相总是残酷得令人无法接受。   桃言斜睨她一眼,说道:“虽然我是打的过他,但妖界规定我们是不可以随便对人类动手的。”   他摆了摆手,一副‘我也很无奈这都是破规矩定的’的表情。   夙离坐在一旁险些笑出声,还是桃言察觉到他的动作,不着痕迹转头给了他一记眼刀子,他才堪堪将笑声咽下了肚子里。   “那我怎么办?”   桃夭失落的趴在桌上,漂亮的双眼此时无神地看着眼前的茶杯,长长的睫羽怂拉下来,在眼前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桃言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说道:“这本来就不全是夙离的错。”   “……难道是我的错咯?”   桃夭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一样,炸毛:“现在受苦的是我唉,你还是不是我哥了?怎么一直帮外人说话。”   她都快被气哭了,本来之前被夙离压在床上欺负,她就感觉满心屈辱,要不是忍着一口气不愿在夙离这个欺负她的坏人面前哭,她早就崩溃了。   而现在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信赖的亲人也这样子偏帮着他,她真的是满心委屈憋闷只能化作泪水了!   见她说哭就哭,桃言被吓了一跳,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哎哎,你这丫头,你别哭啊,我怎么可能帮一个外人呢,……哎呀我的小祖宗,求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直接捞起自己的衣袖就往桃夭脸上盖去:“你别哭了,我帮你,帮你还不成么。”   夙离站在桃夭身后伸手也不是,缩手也不是。他唇瓣张张合合,想说些什么,桃言直接一个凶恶的眼神瞪过来,他只能保持沉默的站在桃夭身后,听着她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夙离直接在桃夭的哽咽里石化成了雕像。他想说你别哭了,我就待在你身边,但桃言在一旁虎视眈眈不许他吭一声。   毕竟是未来的小舅子,在还没把桃夭拐到手前,他还是得忌惮他两分。免得他现在追妻之路就够坎坷无望了,再来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桃言,呵呵,他就真的是叫天天不理,叫地地无言了。   桃夭哭的梨花带雨,听到桃言一叠声的保证,她还是止不住泪水。主要是今晚遭受的委屈是她从小到大从没有过的,所以这一哭起来不把心里的苦哭完,真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想她桃夭从小在家中就是一小霸王,连桃言这个不羁潇洒的在面对她时都不得不退其锋芒,可见她性子是什么样的。   从小到大也就摔倒过两次,偏偏这两次都栽在同一个人手里,还一次比一次让她感到憋屈!!   也就是那一次弄丢了灵,回去后她的性子才稍稍内敛了点,但这并不代表她身上的那股娇纵、无法无天的‘优点’就都消失了。      ☆、心大   只是每年受契约带来的影响的磋磨,再加上现在在人界终归不如在妖界自如自在罢了。   她抽噎着抬起头来,漂亮精致的脸上滑满了泪痕,因为将头埋在双手手肘间哭了较长时间,一张白净的小脸被憋的通红,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哭的太猛,一时无法喘上气来,被噎的!!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桃言,打着嗝的问:“真的?你真的帮我?”   那样子,大有桃言说的不如她意,她能立刻扯开嗓子再哭一哭的趋势。   桃言无奈叹一口气,撸起袖子给她擦了擦脸,这才点头道,“你放心吧。我是你哥哥,不帮你难道还去帮外人么?”   桃夭不相信的看着他,被水洗过的一双眸子此时异常的明亮,她的眼里盛满了质疑。   桃言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跳了跳。   他看向夙离,正要说话,桃夭一下子叫了起来。   “啊,夙离呢?跑了么?”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得不行,感觉又快要哭了。   “哥,你看吧,你怎么看的人,现在被他跑了。呜呜(┯_┯)”   站在桃夭身后的夙离:“……”   他是有多小,才能被这个咋咋呼呼的丫头给忽略掉?他是有多不守信,才会被她认为他趁她哭时偷偷跑掉?   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人品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桃言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想笑又忍着的表情活像便秘:“他……就在你身后。”   桃夭霍地转头,待看见了夙离好端端的站在那儿,她才显而易见地长长舒了口气。   桃夭一把拉住夙离的衣袖,气势汹汹地道:“你别想逃走。”   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她才不能放他离开呢。   桃言对她的小心眼哭笑不得:“你别一直拉着人家,又不是他不愿意把你的灵还你。当初要不是你死活得要跑出来玩,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桃言就差直接和桃夭说一句你自作自受,活该了。可是怕这丫头又一言不合哭起来,他只能委婉地说了一下。   桃夭也不是不明事理,只是今晚遭遇的事实在太打击她了,她这才有点情绪失控。不过比起夙离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她放开拉着夙离衣袖的手,坐回原位,“要不是你们都不带我出去玩,我怎么会想着偷偷跑出来。哼。”   夙离的视线落在桃夭之前拉过的衣袖处,此时听了她的话,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中有点笑意。   原来这丫头当初跑出来的原因和他差不多。两人一个在人界一个在妖界,最后竟然能在那片诺大的森林相遇,也算是一种不可多得的缘分了。   “行,这事算我们没理。但你自己把灵弄丢了,你能怪谁?”   桃夭咬唇嘀咕:“我又不是故意的。”   桃言难得板起脸训斥她:“你不是故意的,那人夙离就是故意要把你的灵弄他丹田里去的?你现在在这里咄咄逼人的做甚?”   “我哪有咄咄逼人?好不容易找到灵在他身上,我高兴极了,谁知你们突然告诉我取不出它来了。我白高兴一场,还不允许我发个小脾气了?”   她越说越是生气,“反正都是我的错就对了。我不应该偷跑出来!不应该救人!不应该发脾气!!行了吧?”   桃言:“……”   夙离:“……”   这种一言不合就吵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夙离伸手摸了摸桃夭的长发,宽慰她说:“你别气了,容易老的。放心吧,在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时,我不会离你太远。”   桃夭正在气头上呢,她不领情的偏开头,让夙离的手僵在半空中,他也不在意地笑笑,把手自然的伸回去。   她在意的哪是这个?若不是没了灵她每年都要遭一次罪的话,那东西在他那儿就在他那儿了。她根本无所谓好嘛。   只是弄丢了灵以来的这些年,她真是吃尽了苦头,这才在几年前跑到人界寻当年救了的那个小哥哥。   今晚无意间得知夙离就是那个小哥哥时,她其实欣喜大过郁闷,她终于不用每年承受那种痛苦了!!   可这时夙离告诉她灵根本取不出来,而且这玩意还帮着夙离欺负她,她都快呕死了,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本以为哥哥来了,他一定有办法的,谁知他也不能将灵取出来。为了避免每年的痛苦,她和他在找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可以将灵取出来时,都得被绑在一起。   说是夙离跟着她,但其实等桃言一走,有着灵这个白眼狼帮忙的夙离完全不用怕她,因为她就相当于是个纸老虎。对夙离没有一点威胁。   这才是她更难过的地方!!   让她这个从小娇生惯养,被宠着长大的小公主被迫去迁就夙离?呵呵,桃夭觉得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得痛快。   她坐在一旁垂着头闷闷不乐,心里充斥着各种情绪,默默无言。柔和的烛光打在她的发顶,晕出一个漂亮的旋儿来。   不知不觉中已经深夜了。窗外竹林的另一边早已消了声响,人们都散伙了。   室内三人一时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桃夭困倦地抬头时,才发现窗外的天边已经蒙蒙亮了。   她转头看向桃言,这一看险些没吐出一口血来。   只见桃言斜靠在榻上,身上盖着一件披风,睡得正熟。晨光熹微里,他的脸白的近乎透明,纤长的睫毛垂盖下来,遮住那双狭长的凤目,长发在风里飘浮。   桃夭恨恨地收回视线,眨了眨眼,不死心地去看夙离,想看看他是不是也睡着了。   这一看,她真的是感觉到自己身处寒冬腊月,心里那叫一个拔凉。   夙离一手撑头,双目紧闭,呼吸平缓有力,他坐的离烛火极近,明亮的烛火在风的吹动下左右摇曳,阴影打在他脸上也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的。   所以现在三个人就她一个人傻乎乎地坐在桌前,一坐就是一整夜,而另外两人都自顾自的睡得香甜??!!   她感觉到了来自世界深深的恶意!!   桃夭看着近在夙离脸旁明明灭灭的烛火,不怀好意地想着,要是风再大点,直接吹到他头发上就好玩了。   她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见双目紧闭的男人眼睑动了动,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桃夭一惊,忍住没移开视线,直直地盯着夙离。   夙离刚睡醒的眼里还有些迷茫,他睁开眼后就对上了坐在他面前的桃夭。这一看他唇边就下意识露出一抹笑意。   刚醒来时的声音带着一股摩挲的沙哑,沉沉的落在桃夭心间:“你也醒了?”   桃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皮肤本就生的白,所以此时双眼下的黑眼圈就显得格外明显,她就不信他看不见!   这时,夙离像是刚刚发现她的脸色不对似的,颇有些不可置信的语气:“你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呵呵。任是谁刚刚发完脾气后,都不可能撇下室内其余二人就这样直接睡去吧?   她哥也就算了,她前面和他说一句话,话还没说完他就撑不住睡去的情景也不是没有。   但是!这儿是她的闺房啊!夙离是她的阶下囚(?)啊!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心的睡着了?他们都看不见她一个人在那儿生气的么?   真的好气哦!!   桃夭直接冷哼一声,偏开脑袋 实在不想看到夙离那张俊美的脸蛋。   于是,她自然也错过了夙离眼里揶褛深深的笑意。   桃夭虽然极力忍耐,还是忍不住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夙离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想劝她去床上休息一下,谁知桃夭反射性的移到一旁,戒备的看着他。   他不由得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来。   ╮(╯_╰)╭   夙离摸了摸挺翘的鼻尖,暗忖着道:看来昨晚这丫头是真的气急了,对他的戒备和不满真的不是一丁半点啊!   他站在原地,伸手指了指榻上的桃言,说道:“你先去床上休息一下吧,我和你哥哥是朋友,不会逃走的。”   他的言下之意是他和她哥哥是熟人,就算要逃,桃言也能轻而易举找到他的行踪,所以她大可放心。   他看得出桃夭困倦的很,却仍然死撑着不愿意休息,就是怕他突然离开。   虽然他不知道他们兄妹俩口中的她每年会受痛苦是怎么回事,但他也能从他俩的交谈里猜到这个所谓的‘灵’对桃夭非常重要。   她本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光是这点他都得好好报答桃夭,何况除了救命之恩,他的虚弱的身子也是被这个灵改造好了的。   更别提他现在对桃夭的某些不可言说的情感了。   种种情况加在一起,现在就是桃夭想撵他走,他都得死皮赖脸的留下来。      ☆、欺骗   而桃夭突然听到他的话,惊讶地愣在原地。难怪之前她去端茶上来后,就觉得夙离和哥哥之间气氛怪异,原来他俩早就认识了。   她有种被至亲欺骗戏耍的愤怒!   哼,所以他们就这样耍着她玩?看她像是傻子似的很好玩么?   桃夭心里暗忖,以前就算她犯错了,哥哥都不会太严厉的凶她,只会好好的和她讲道理,可他昨夜居然为了夙离把她凶哭了。   她之前还纳闷,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俩是好朋友。   这一认知让桃夭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感,她从未想过从小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哥哥居然会为了他的朋友这样子对她!   之前她还能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的错处,只觉得哥哥是觉得夙离太无辜才会帮他说话,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作响,熬夜一晚虽然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一晚上她短时间里经历了大喜到大悲,又从大悲到大喜,再到大悲,情绪剧烈起伏下,身体一时真的有点受不了。   桃夭恍惚的摇摇头,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漆黑的眼睛里现在盈满了寒霜,她冷淡地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桃言,又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夙离。   在夙离漆黑深邃的眼神里勾起一边唇角,笑得讥讽,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朝门口走去。   夙离一怔,反射性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   桃夭轻轻吐出一口郁气,冷漠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挺直脊背,打开门快速下楼去了。   夙离皱了皱眉,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什么话了,他正要追着桃夭下去,贵妃榻上的桃言呢喃一声,慢慢睁开双眼。   他醒来就看见夙离背光站在门口,容颜隐没在晨光熹微里,视线沉沉地看着他,那暗沉的眼神让他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让人慎得慌。   他坐起来懒懒的伸了个腰,环顾四周,疑惑的问:“我妹呢?怎么就你一个人了。”   夙离淡漠高冷的看他一眼,“我刚才和她说我和你是朋友,然后她情绪就有点不太对,刚下楼去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桃言却一瞬间石化在榻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平静的夙离:“你刚说什么?你和我妹说咱俩是朋友?”   “有什么不对么?”   到现在还没有get到事情关键的夙离依然很淡定。   桃言:“……你好样的。”   他千辛万苦隐藏两人的关系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们俩,可现在呢?他一个没看见,打了个盹的功夫,夙离就火速把他卖了!!   (‵□′)这叫个什么事?   他现在都可以预见他妹的脑子里想了些什么了!她现在肯定以为他是为了帮夙离才各种隐瞒他和夙离的关系,还难得的凶了她。   #妹妹不如兄弟系列#   桃言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他前世是造了什么孽这一世才摊上这两个的?   夙离看着他,“我说错话了?”   “当然说错了!”桃言暴躁的在室内走来走去,“我为什么昨晚见你时不和我妹说我认识你?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现在犯起了傻?”   窗外旭日缓缓自东方升起,炫金的阳光逐渐洒向大地,远远望去,屋顶瓦片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一向奉行美色第一的桃言此时面对此种霞光万丈的美景却无心欣赏。   他看着夙离,唇瓣翕动,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我今早见她困极,担心她怕我逃走,不愿休息,才忍不住与她说了此事。”   夙离抿唇,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意图。   桃言摆摆手,“说了就说了罢,但短时间里,你千万别告诉她你就是……”   阁楼的楼梯口突然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桃言未完的话语断在了关键处,夙离和他对视一眼,心知他说的是什么,认真点了下头。   上楼来的是紫薯。   她是上来唤桃夭起床的,没想到刚一上来就发现桃夭卧室的门打开着,她一惊,快步走过来,手中已经掐起了诀。   待走近一看,紫薯失声惊叫:“……夙公子?”他此时怎么会在小姐的卧室里?   紫薯惊疑的皱起眉头,正要说些什么,余光瞟见他后侧的身影,这一下更是惊的她把手中蓄起的妖力都散了。   “二公子?您、您怎么会……”   桃言此时已经恢复平日里那个笑眯眯的笑面虎的样子了,他一手拿着一把羽扇,风姿倜傥的摇晃着,见紫薯疑惑的看着他,这才慵懒的踱着步子走过来。   “我昨夜来的。”   “哦。”紫薯神情一敛,对桃言行了一礼,“二公子,我是上来喊小姐起床的,”   她看了眼室内,奈何夙离和桃言此时都站在门口,恰恰挡住了她的视线。“小姐她……”   桃言斜了夙离一眼,看向紫薯,微笑道:“那丫头刚才下楼去了,你没碰到她么?”   紫薯很是惊讶,什么时候小姐也会起这么早了?   \(◎o◎)/!   不过她也没怀疑桃言的话,只以为是桃言突然来看桃夭,所以她太高兴,早早就起了而已。   她转移视线到夙离身上,迟疑着问道:“夙公子为何早早就在这儿?还是,昨夜一直没回去?”   她越说到最后越觉得就是那种可能,一想到昨夜夙离在桃夭闺房里待了一晚,就算有桃言在场,紫薯的神情都变得很是难看。   她脸色一时青青白白,看看夙离,又看看桃言,竟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   脑海里一时被一行字刷屏:我好好的小姐就这么被猪拱了,还是在二公子的见证下?   夙离看着紫薯变幻莫测的脸,觉得自己还是要开口解释一下,他正要说话,桃言上前一步,笑道:“夙离是我的故交,昨夜我来时恰好遇见他,想着我们二人许久未见,就和他彻夜畅聊了一番。”   听得这通解释,紫薯看向夙离,见他点头,她才松了口气。   她退后一步,让到一边,把下楼的路让出来,“二公子和夙公子先下楼吃点早饭吧。我去找找小姐。”   桃言颔首,“你先下去看看这丫头去哪了,我随后就和夙离下楼来。”   紫薯垂眸,应道:“是。”   她在面对桃言时,远不像面对桃夭那么自在随意,总是非常拘谨惧怕。   直到紫薯下楼走远,桃言才转身面向夙离,又沉沉叹了口气。   夙离冷漠地看他一眼,提步朝楼梯口走去。   “哎哎。”桃言懵了一秒,“等一下。你走这么快干嘛?”   夙离身姿沉稳,步伐又大又急,并不理会身后叫嚣的桃言。   他现在只想先下去看看桃夭,生怕她一个想不开不愿再看到他和桃言。   至于桃言这个一点都没有兄长风范的妖,他现在和桃夭一样,暂时不想看到他。   夙离走到前厅,远远看见桃夭侧对着门口坐在那儿,手中捧着一个青瓷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粥,急快的步伐这才慢下来。   他踏进前厅,直到坐到桃夭身旁,她都没有什么反应。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她哥的一位朋友,与她素不相识。      ☆、命运   桃言懒散地走进来,坐到桃夭身旁,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她的神色。   他不客气地盛了一碗煮的香软的小米粥,喝了一口后,看了眼除了粥就没什么的桌面,不客气道:“怎么没两碟小菜呢?难怪我觉得这小粥没什么味道。”   紫薯站在一旁,听了桃言的抱怨,一言不发,正要去厨房给他取几碟小菜,就听见桃夭冷笑一声。   “吃你的吧,那么多事。我这里没什么小菜,爱吃不吃。”   紫薯默默地把抬起的脚收回来,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桃言默默看了桃夭一眼,委屈巴巴的端起碗开始沉默的喝起粥来。   夙离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全程存在感低,一语不发。   这顿早餐除了桃夭外,另外两人吃得胆战心惊的。   桃夭喝完粥,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桃言忙叫住她,“你去哪?”   “沐浴更衣。”   紫薯跟在桃夭身后,往小阁楼而去。   剩下桃言和夙离两人相顾无言。   半响,桃言清了清嗓子,“你最好赶快让我妹喜欢上你,不然她再过半个月得遭殃了。”   虽然桃言嘴上说着,桃夭少时偷跑出来弄丢灵是她的错,但想着桃夭每年忍受的痛苦他还是很心疼的。   三年前他发现夙离身上有灵的波动就想撮合二人,奈何那时两人互不相识,对他的提议反感至极,而他也不能过度插手二人之间的事。   所以他只能旁敲侧击地给桃夭一些线索,暗中帮她偷偷从妖界跑出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桃言感叹。   闻言,夙离抬眸看他,想起之前他们兄妹二人口中的事,“你们口中她每年会受苦是何意?与灵有关?”   桃言点头,视线移到门外开得鲜艳的花丛上,语气很无奈,“这是我们桃家的传统了。现在细节我也不能和你说太多,以后有机会你会知道的。”   他苦笑一声,“我只能和你说,灵对桃夭很重要,没了它,现在她只是每年承受一段时间痛苦,但再过几年若还不能把灵弄回来,她,”   桃言顿了顿,这才有些艰难地吐出剩下的字,“她,可能会死。”   夙离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视线灼灼,似是要从桃言脸上看出丁点开玩笑的痕迹,但是,桃言的神情再严肃认真不过了。   他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我昨晚说接下来的日子你们必须在一起,距离不能隔太远也是认真的。现在灵在你那里取不出来,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夙离想了想,问:“她和我待在一起就不用忍受痛苦么?”   “也不是。”桃言摇头,“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但能很大程度地减轻她的痛苦。”   想起以前每年桃夭痛的在床上打滚的场景,桃言眼眸暗了暗,对这条‘家规’也极其不满。   他的宝贝妹妹,从小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哪里受过些什么苦?可是自从她将‘灵’弄丢后,每年都要忍受那种非人的锥心之痛。   还好以前有先辈也同样弄丢过灵,并为此研究出了一种缓解抑制疼痛的药丸,近些年来族中收集齐了药材,开始给她炼制凝神丹,她的痛苦才减弱了些。   而现在,命运终究让他们在人界相遇,并且夙离已经开始对桃夭产生了好感,虽然桃夭对夙离有些排斥,但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再等等吧,桃言告诫自己,不要插手他   们二人的感情之事,否则于桃夭无益。只要他们两人彼此真心相爱,那么……   到时候,一切都会好办许多。   夙离见桃言一脸忧色,虽心知他还隐瞒了自己许多事,但他知道桃言不至于会害他,何况还有他的宝贝妹妹呢。   只是,他没有想到失去了这个所谓的‘灵’后,桃夭的境况会这么糟糕。   夙离沉着眉眼,想起多年前灵在父母找到他时,像是被惊扰到似的,直接化作一抹流光冲进他的丹田。   从此,他的身体一日日好起来。   纵然当时年少,他也知道这东西绝非凡物,从没想过要侵吞此物。等到他长大成人并日渐强大后,他就开始了漫长的游历。   越是偏僻的地方,夙离越喜欢去,因为他知道大多数妖都不喜欢人气重的地方。   可是多年下来,他却一点都没探听到桃夭的消息。   也是,他连她的本体都不知道,只能凭借儿时浅显的印象,不着痕迹地像那些捉妖师打探是否有长的与她相似的妖。   如此作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次来到清水镇,并且遇到她,是他意料之外的,但与此同时,他也松了口气。   这些年由于捉妖师一道式微,于是有许多捉妖师便不顾规矩,见妖就杀,毫不留情。   在寻她的那些日子里,他每每听见他们畅谈着夸耀自己杀了多少妖,心中都颇为胆战心惊,就怕她也早已沦为他们手中的一笔炫耀的谈资。   清水镇外桃林初遇,他就对她一见如故,但那时虽觉得她给他的感觉熟悉,却也没想过她就是他遍寻许久也不见的人。   毕竟几年前他甚至特意去了一趟妖界都没寻到她的踪迹,而也就是那一行,他认识了桃言。   许是这些年失望过太多次,所以夙离心中潜意识里对能找到她一事已经不抱有太多希望。谁知就在这时,老天会把她直接送到他面前来呢?   无论如何,能在这里找到桃夭,这都是一件好事不是么?世界之大,他总有一天能寻到办法把灵还给她,免她之苦痛的。   想到这些,夙离勾起唇,笑了起来,素日里冷淡矜贵的脸此时也难得柔和起来。   想通其中关窍,夙离反倒松了口气,没有一开始听到桃夭可能会出事的凝重,总归他们俩的时间还多着呢,何苦自己想些有的没的来吓唬自己?   此时关键分明系在了他身上,他夙离难道连自己女人都护不住?实在不行,便是随她一起去又如何?   院子里花类繁多,在阳光下肆意伸展着枝条,身姿轻盈的蜜蜂往来于各花朵的花蕊间欢快的采着花粉。   清晨的太阳不算太烈,花瓣上还滚着些许露珠,在阳光折射下闪着七彩的光泽,倒也是一道美景。   桃夭洗漱的速度很快,虽然现在已经不担心夙离离开,但终究是要自己看着他才能放心。   她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裙子,发间斜插着一颗桃木簪子,腰间别着两串宫铃压住较轻的裙子。绕过竹林款款走来时,翩长乌黑的发丝随着她的走动在脑后飞舞。   一袭长裙飘逸淡雅,随着她莲步轻移间裙摆微荡,腰间宫铃也随着她的步伐发出叮当声响,入耳清脆。   紫薯落后她两步,含笑看着桃夭。   夙离幽深的黑眸自桃夭出现后就一直落在她身上,他的黑眸沉沉,压迫感极重。   桃夭背光走来,一路踏着落满地的稀碎阳光,显得她整个人如梦似幻,身姿飘渺,极不真实。   她不知道,此时的她看在夙离眼中有多漂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只觉得这句诗完全不足以表达出桃夭灼灼的美色。   诚然,桃夭的确长的很美,但她更美的不在皮相,而在气质。淡雅而不淡漠。   美人在骨不在皮。夙离以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人都是视觉性动物,谁看你的第一眼,不看你的皮直接去看你的骨?   但他此次在清水镇外与桃夭重逢时,第一眼看到的确不是她的皮相,她站在路边,身后是灼灼盛开的满山桃花,却也遮不住她满身宁静淡雅的气质。   桃夭步伐不快,举手投足都很优雅。但从竹林到大厅也不算远,不一会儿她就踏进了室内。   此时的她早已没有清晨负气跑下楼的愤怒,她很淡定很冷静。   视线和夙离相接时,桃夭甚至展颜对夙离笑了一下。就像昨夜之前一样。   夙离扬了扬眉。   她坐到椅子上,看了眼沉迷园中美景、不可自拔的桃言,淡淡收回视线,侧身问夙离,“不知夙公子此次准备在清水镇待多久?”   她的意思分明不是要把他强硬的留在她身边,反而她主动询问他的行踪,看起来就好像准备迁就他似的。   夙离来清水镇之前是准备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的。他来此也算是慕了桃夭的‘捉妖师’之名,来寻妖的,就像之前数年一般。   谁知这所谓‘捉妖师’竟是一只妖所扮,而这只胆大包天的妖就是他苦寻多年的那位呢?   对此,他也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   现在找到了桃夭,再加上他还得想办法把丹田里的灵取出来交给桃夭,自是不能在清水镇久待的。   就在刚才他就已经想好要带着桃夭继续去到处游历,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把灵取出,彻底解了桃夭身体的后患。   这个话题就是她不提出来,他也要提出来的。      ☆、囚禁   夙离沉思几秒,抬起头来看一眼桃言,没有先回答桃夭的问题,而是淡淡道:“桃言你最近忙么。”   桃言慢吞吞将视线从园中花色上收回,不知道夙离是何意,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忙的。”   夙离看向桃夭,唇角含笑,“如果你不待在这里,阁中有人给你管理么?”   桃夭皱眉,已知他的决定,她叹口气,闷闷不乐道:“有。”   算了,往好处想,至少她可以趁机出去多游览一下名胜美景,而且有夙离这个高手在,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不过,桃夭想到什么,不解地问夙离,“你之前不是说来清水镇生活么?”   夙离含笑看她一眼,倒是没想到他之前随口一说的话她还记得。   “是说要在这里生活,可没说要生活一辈子啊。”夙离难得耍起了字眼,“生活一天也是生活。”   桃夭‘呵呵’冷笑两声,没在理他。   她把紫薯拉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数句话,然后示意她下去。   紫薯不赞同的站在那里,“你要去哪?我陪你一起去。”   她可不放心桃夭单独和夙离出远门,虽然桃言说了夙离是他朋友,但谁知道他是好是坏?   桃言交友向来不问出生,不计较来历,三教九流,亦正亦邪的朋友多了去了。   放着桃夭这个看似精明实则迷糊的姑娘和他一起同行,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紫薯来人界就是为了照顾桃夭的,此时她要把她留在这里算是什么事。   而且若是夙离不小心发现了桃夭妖的身份,那怎么办?人类大多厌恶恐惧妖类,若到时他暗害桃夭,她远在清水镇岂不是鞭长莫及?届时,要她如何给桃夭的父母交代?   这样想着,紫薯看向夙离的眼神就很不善了,都怪这个男人,他不出现时,小姐从没想过要离清水镇太远,但自从他出现后,小姐居然要和他一起出门?   想到刚才小姐和她嘱咐的事,紫薯心里越发不安焦灼,她看向桃言,希望他能阻止桃夭这个任性的决定,可是桃言看上去却好像很欣慰的样子。   紫薯真是越想越急,“小姐,您……”   桃夭抬手安抚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微笑道:“你不要担心我,我不会离开太久的。”   “可是……”紫薯唇瓣张张合合,在桃夭坚持下,终究还是拗不过她。   她只好退一步,“那过了这月再走吧?”   这个月就是桃夭‘病发’的时间了。她真的一点都不放心她出门,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着桃夭才安心。   桃夭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虽然她现在打不过夙离,他又有她的白眼狼哥哥帮忙,导致她只能暂时迁就他的行程,但这不代表她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她在吃早餐和去洗漱的这段时间已经仔仔细细想过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总之她已经在心里给桃言和夙离记了一笔,只等着来日方长,慢慢和他们清算罢了。   桃夭冲紫薯点了下头,和夙离道:“就算要离开,也不急在一时,下个月再走吧。”   她说完见夙离没什么反应,又加了一句,“当然,你要走,我也拦不住。”   桃夭看桃言一眼,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毕竟你还有帮手,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是?”   她话里讽刺意味很重,暗讽桃言要帮夙离,她也防不住。   桃言一脸(︿)   知道这丫头介意,但没想到她介意到这地步。   他忙点头道:“当然下个月再走,夙离要敢提前悄悄走了,不用你出手,哥哥给你先把他绑了。”   听了他的话,桃夭眼都没眨一下,这种话,听听就好了,她要是再傻乎乎相信他,那她就真是没救了。   桃夭可是妖界公认了的小心眼儿。   平日里哪只妖要惹着她了,她能记人家几年!!并且见缝插针报复回去。   现在只是对象换成了她哥,她的态度还算可以的了,要不然桃言早被她扫地出门了。   对于早一个月还是玩一个月走,夙离是不太在意的,他在意的是此次要去哪个地方,怎么寻找可以解决的方法。   反正只要桃夭舒服,她爱怎样就怎样。   这时,一个丫鬟小跑着进来,福了福身,“小姐,外面有一个叫清刃的人说是来找他家公子。”   桃夭慵懒抬眼,摆了摆手,示意丫鬟退下,这才看向夙离,“夙公子,你的确是该离开了,我这儿穷得很,养不起你。”   夙离坐在椅子上,听了丫鬟的话也八面不动,此时轻笑一声,眯眼看着桃夭,“没关系,我不用你养。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连你一起养。”   桃夭翻了个白眼,“不需要。你还是快回去吧,免得你家下人以为我把你囚禁了。”   “求之不得。桃夭姑娘要不要试试?”   这话说的,可以说是很明显了,桃夭还没什么反应,紫薯已经听不下去了。   “夙公子,请你对我家小姐放尊重点。”   她看着夙离的眼神很犀利,也很冷漠。   桃言一手撑着下巴,意味深长的看着夙离,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几人中,最淡定的只有桃夭了,她眉头都没动一下,专注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手指盖上涂了大红的豆蔻,在阳光映衬下,红的更红,白的更白。   夙离看了桃夭几秒,见她是真的不打算接他的话,他颇为失望地收回视线,站了起来,“我回去把锁事处理完了,就过来寻你。”   说完这句,他也不等桃夭回答,转身走了。   大概是知道桃夭的话肯定只会让他失望,所以反倒生了胆怯之心。   桃夭抿了抿唇,不耐烦看了眼夙离走远的背影,这才开始正眼瞧了桃言一眼,“我这几天想回家一趟。”   桃言一惊,“回去干嘛?这么远,你还得跋山涉水的。”   桃夭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疑惑的看着他,“你以前不是叫我有时间多回去么,怎么现在我想回去你还阻止我?”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啊,哪能一样?桃言暗自咬牙,如今正是关键时期,要是这丫头回去了,不小心说漏嘴找到灵寄身的人了,家里长辈又不知她和夙离现在的情况,那她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一旦她知道还有其他方法,那别说用那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了,怕是连现在这个她都不愿意了,他们作为家人的又不好强迫她,届时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这一想,桃言就更不能让桃夭在这个时候回去了,他担忧地说:“你这个月本来身体就不好,要是在路上‘病发’了怎么办?拖伤了身体怎么办?”   桃夭没说话。   桃言一咬牙,再接再厉道:“要是你在途中真的出了点什么意外,你要我怎么面对家中长辈们?丫头,等过了这个月咱们在回去可以么?你乖啊,听话。”   说着,他连忙朝紫薯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也劝劝桃夭打消这个念头。   紫薯虽然不满昨夜桃言不知轻重地留夙离在桃夭房内彻夜长谈,但她也不赞同桃夭这个时候回去。   “小姐,你就听公子一次吧,过了这个月,咱们再回去也不迟啊。”   桃夭冷哼一声,“下个月?下个月还有什么时间,我现在就是夙离占板上的鱼肉,只能听他的!!”   紫薯不知道夙离就是桃夭这些年寻找的人,听了这话,不由皱起了眉头,小姐刚才不是和她说,夙离公子游历山川,结识的朋友遍布人界,她才想和他一起去外面看看,试一试能不能寻到那个人么?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中间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还对小姐有害的么?   紫薯越想脸色越冷,她的五官本就生的大气,凤眼弧度上挑,看人时,极具气势,压迫感很强。   此时一生气,那脸上如被寒冰覆盖似的,连桃言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桃言见势不好,手中折扇一收,不住地在手心敲打着,脑中心念急转。   “你瞎说什么呢?你可是我的宝贝妹妹,夙离要敢欺负你,哥哥我第一个不同意。”   桃夭轻飘飘回了一句:“是吗?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呢。”   紫薯站在一旁,一双犀利的眼睛一会儿看看桃夭,一会儿看看桃言,双耳更是微侧着身子仔细地听着兄妹二人的对话,不放过其中一丝一毫的信息。   哎呀,自己做的孽,跪着也要偿还。   桃言赔笑,“昨晚的确是我错了,虽然我看到夙离这个多年不见的好友很高兴,也不应该对你生气。”   他哄桃夭,“好妹妹,你就原谅我这次吧?”      ☆、吃亏   桃夭对桃言的道歉反应很冷淡。   不过她也不是真的任性得连自己身体都不在乎,此时听桃言和紫薯这么一劝,她也就暂时打消会家的念头。   反正下个月和夙离出门,听说他喜欢到处游历,那到时候让他顺便送她回去一趟不就行了!!   而且,到时候进了妖界范围,那就是她的天下,到时,就算桃言帮他,桃夭也不怕他了。   (^_^)   桃夭在这边算盘打的好,倒是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她舍不得对夙离动手。   此时事情基本尘埃落定,桃夭的睡意一下子如潮水般涌出,她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清丽的眉眼浮上疲惫。   紫薯见状,走上前来扶住她,心疼道:“小姐,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慢慢商量也不迟。”   桃言也很心疼,他没想到这傻丫头昨夜居然气的连觉都不睡,就那样空坐了一夜。   “紫薯说的对,你先去好好睡一觉。看这累的,可把我心疼死了。”   桃夭迷蒙的睁开阖上的眼皮,无语的看了桃言一眼。对他这时而正常,时而不着调的表现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她在紫薯的搀扶下,放心的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反正她这点重量对紫薯来说,就好像她端了一杯茶那么轻松,所以她也不客气。   等桃夭后背贴上了自己柔软舒适的大床,她没几个呼吸就睡熟了,紫薯在一旁看着她睡熟才下楼。   只是这一看就更生气了,她一回到厅中,就生气的看向桃言,“二公子,小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她的身体每到这个月都非常虚弱,你居然要让她熬夜?”   她有好多话想指责桃言,可站在她的位置,这些话又不好说,她只能捡着严重的和桃言说一下,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下的蠢事。   这事的确是桃言理亏,他也没反驳什么,对紫薯的话倒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我不对。”   紫薯走到桃言身边,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点踌躇,“二公子,你那个朋友,夙公子……”真的信得过么?   桃言一眼就能看出紫薯眼中的怀疑和不赞同,他暗叹了口气,这夙离是长的有多凶神恶煞,竟然让紫薯这么忌惮他?   还是他好,人长的美,也心地善良,随便走出去,那大街小巷的人都对他的话很是信服,也很相信他。   这么一想,桃言就觉得夙离真是太可怜了,要不是看在……的份上,他也不愿意把妹妹托付给他!!   桃言深沉的看着紫薯,“你且放心吧,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夙离的人品也算是经过我亲自鉴定的,还是可以信的。”   怎么办?紫薯怀疑的看着桃言,感觉听了二公子的话后,她更加放心不下让小姐和这个夙公子一起出远门了呢!   ……   另一边。   夙离出了天机阁,就看到清刃驾着马车在一旁专注地看着天机阁的大门。   街上已经有一些小贩出来摆摊子了,挑货郎肩上搭着个担子走街串巷的大声叫嚷着卖东西。   天机阁斜对面有一家远近闻名的包子铺,此时那铺门口排起了一串队伍,队伍正前方的原木桌上叠起一摞竹笼,顶端还冒着丝丝热气,喷香的包子味即使隔了这么远依然被清晨的微风吹过来,若有若无的萦绕在人鼻尖。   清刃的视线不时转过去在包子铺那里看上几眼,又转回来专注的看着天机阁门口。   夙离走出来时,看见的就是清刃这一副很想奔过去买两个包子,又怕错过了他的样子。   他无语的抽了抽眼角,只觉得对清刃这副被美食左右了的模样感到不忍直视。   清刃刚把视线从包子铺那里转回来,就看到夙离踏出门槛,他兴奋的跳下马车,朝夙离跑去。   “公子,你终于出来了。”   夙离嫌弃的看他一眼,错开他的身形,淡定的向马车走去。   “这么急着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清刃一呆,傻乎乎地说:“我怕公子你会吃亏。”   “……我吃亏?”   夙离看着清刃,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清刃不好意思的抠了抠脸颊,“我不是怕你被桃夭小姐欺负,我是怕其他女子……”   他巴不得桃夭小姐好好‘欺负’一下公子呢,公子那么内敛,都不怎么愿意和女子说话,好不容易出了桃夭姑娘这个例外,他可是很高兴的。   但是天机阁里这么多女子,要是有不长眼的凑到公子面前,公子又不爱说话,这不是容易被欺负么?   哼,他昨儿晚上可是听好多客人说了,天机阁里的那些姑娘最爱调戏捉弄内敛害羞又长的好看的男人了。   夙离伸手阻止了清刃继续说下去,他深沉的看了清刃一会儿,直到把他看得垂下了头,夙离才移开视线,上马车去了。   清刃悄悄看一眼被车帘遮住的车门,速度灵活的跳上马车,捡起缰绳,正欲驱车离开。   “你不是想吃前面那家的包子么?没吃早饭出来接我的?去买一点吧。”   清刃一怔,忙拒绝道:“不用了,公子,我不饿的。”   车内开着车厢的夙离闭着眼养神,闻言眼都不抬,淡淡吐出几个字,“我想吃。”   “哦哦。”   清刃应着,快速的跳下马车,朝包子铺跑去,清秀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颜。   他就知道公子总是这样,就是心太软。   若是夙离听到清刃的内心,恐怕就会亲自告诉他他是否心软了。   因着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夙离回到夙府时,已经快晌午了。   刚踏入夙府,刘叔就出现在夙离面前,神情慈爱:“公子,午饭已经备好了,现在用膳么?”   夙离来的路上才又吃了几个包子,此时腹中颇为饱胀,他不着痕迹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腹部,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在肚子上揉了两下。   “不用了。我和清刃在外面吃了才回来的。”   刘叔颔首,“好的。”   夙离大步往自己的院落走去,“清刃,去给我备热水,我要洗漱一下。”   清刃打了个饱嗝儿,“好的,公子。”   ……   一觉醒来,桃夭精神大好,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这才慢慢穿衣起床,直到洗了个脸,她才彻底清醒。   看了眼窗外,日头西落,太阳也不如午时热,桃夭走到窗外往下看了眼。   院落中现在已经没有阳光照进来了,她好心情的笑笑,欢快地走下了阁楼,穿过小竹林去了后厅。   桃言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   紫薯可能是在前院,桃夭一路过来都没看见她。   桃夭轻手轻脚的走近桃言,想看一下他在看什么书,顺便吓一吓他。   她一路小心翼翼,边走边观察桃言,看他发没发现她,见他一直专注地看着书页,她得逞似的笑起来。   很快走到桃言身后,桃夭伸长了脖子往前够去,想借此看清他手中书页的内容,就在她看到些迷糊的字影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在看什么?”   桃言头都没抬起来,手中翻了一页纸张。   桃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趔趄就朝前栽去。   这下被吓到的人成了桃言,他拉住桃夭不及,索信直接将手中的书打了出去,书上附有一层灵力,正正打在桃夭要跌倒的前方。   室内忽起了一道劲风,缠绕上桃夭的身子,在她脸着地之前,将她险险拉了回来。      ☆、困意   站稳后,桃夭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脸,又前后看了看,“你干嘛吓我,我差点就脸着地了。”   那得多丢脸?虽然现在室内就他和她两人,但一想到自己摔倒后的模样,她就觉得怒从心起。   桃言觉得自己这真是无妄之灾,他无辜地看着桃夭,“不是你先想要吓我的么?”   “你——”桃夭颤颤巍巍地伸出素白的食指,指着桃言,“我哪里吓你了,我那是怕影响到你看书,可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反过来吓唬我!!”   她越说越委屈,眼眶通红,大大的双眼里很快蓄积起泪水,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桃言无语的扶额,心知现在不能和她理论,不然这丫头会更生气的。于是他索信保持沉默。   见桃言不说话,桃夭说的更起劲了,“看吧,你也觉得自己错了不是?别说我没有吓你,就算吓你怎么了,你这么大个人都不能让着我点么?”   她说哭就哭,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到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桃言:“……”   他怎么这么冤啊?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反正都是他的错,这丫头简直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桃言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转念一想,这丫头估计是心里的委屈还没发泄完,在借机发泄呢,这么一想,他心又软了。   罢了,一个小丫头,他和她计较什么?做哥哥的,本就该照顾让着妹妹。   桃言走过去,把桃夭拉到怀中,安抚的拍着她的背脊,软语哄道:“好了,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嗯?”   桃夭泪眼朦胧抬起头来,眼里泪水太多,导致她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她索性靠过去把脸上的泪水全擦在桃言袖子上。   桃言有轻微洁癖,但当弄脏他衣服的是桃夭时,他倒没有什么生气的情绪,毕竟这种事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了。   他的洁癖对桃夭而言是不存在的。   桃夭擦干净小脸,抽了抽鼻子,从桃言怀中退出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哥,我一点都不想和那个夙离出去。”   桃言一怔,摸了摸她的秀发,说道:“那你早上怎么表现出一副迁就他的样子?”   桃夭哀怨地看他一眼,“没有你我都打不过他,本来以为你来了,有你帮我,那我可以在他面前占主导,谁知道你和他是一伙的。”   她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增大,看着桃言的眼神都很委屈,“你不是我哥了,你都不帮我。”   桃言被她的控诉弄的哭笑不得,他走过去拉桃夭,被她一下子甩开。   “你还记着这事啊?”   “当然记得。”桃夭眨巴着水润润的眼睛,“从小到大你都没这么凶过我。我告诉你,我要记一辈子。”   她高高仰起头,像一只斗胜了的小天鹅,高傲的宣布她对桃言定下的罪行。   桃言倒是没想到她这么介意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凶她,他昨夜只是想要借机拉近桃夭和夙离的关系,现在看来果然是弄巧成拙了。   桃言看着桃夭仰着小脸,气势十足地盯着他,看似嚣张,实则那双水洗过的眸子里蕴满了委屈和假装的不在意。   他无奈地叹口气,心里的愧疚越来越深,他昨夜的处理方法的确欠妥,若不趁早将这件事从桃夭心里拔出,她一定会一直耿耿于怀的。   桃言想通这点,干脆拉着桃夭走到园中的石桌前坐下。   “昨夜我那么说一是夙离在这件事上的确无辜,当然无辜归无辜,他竟然对你动手,那就是他不对。”虽然是你这小丫头先激怒他的。   当然,最后一句话桃言没说,要不然桃夭又该炸毛了。   他看一眼桃夭的脸色,见她一直乖乖坐在那里,水润润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认真又专注。   夕阳西下,天边火烧云的色彩浓烈又广泛,衬着周边一碧如洗的蓝天白云,美的惊心动魄。   橘红色的光稀稀疏疏地打在园中偏远的位置,映照在开得茂盛的花朵叶片上,氤氲出浅色的光晕。   桃夭就坐在一朵一朵的漂亮光晕中,肤色雪白,眉眼精致,一脸乖巧地聆听桃言的教诲。   他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都快化了。他的妹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一想到要把妹妹交给夙离那小子,和他一起出去餐风露宿,吃苦受罪,桃言就突然对夙离极其不满意起来。   这时沉浸在自家妹妹【乖巧.JPG】中的桃言完全忘了这件事还是他先提议,并且从中推动的。   ╮(╯_╰)╭   “二则是因为他在人界游历多年,孰知许多规则,认识不少奇人异士。现在你的灵在他那里是跑不掉的,但这样一直不取回来也不行……”   桃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是想你们待在一起,反正他也不敢伤你,而你也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方法把灵取回来。”   桃言突然想到什么,他笑看桃夭一眼,说:“我记得你刚出妖界时,不是说过要走遍人界,结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不拘是人是妖么?之前我们不放心你自己出去,而如今有夙离陪着,我也比较放心。”   桃夭听罢,一时没有说话,她咬着下唇,转动着黑黝黝的眼珠子,显然是在思考。半响,她才幽幽抬起头来看着桃言道:“……你说的不错。可是,要是我什么时候不小心又激怒他怎么办?”   桃夭认真地问道:“他应该和你说了昨天我们差点打起来了吧?”   “嗯。”桃言颔首,提到这个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他和我提过,他那时有点失控,险些伤到你,夙离对此一直很愧疚。”   是么?桃夭翻了个白眼,她可没看出来他哪里有愧疚的样子呢!   “夙离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他当时的状况有点不对,之后我仔细想了想,他的失控,可能与你的灵有关。”   桃夭疑惑的想了想,还是想不出来为什么灵会影响到他的神智,让他成为那样子,但想到当时他眼中密密麻麻的红丝的确是灵暴动的一个状况。   这么一来,反倒是她对夙离有点心虚和愧疚了,她仔细想了想,又在心里安慰自己,那是灵自己跑到他那里去的,而且他之前也因此获得不少好处。这样子算得话,要不然就原谅他对自己的冒犯算了,两人这次两清了!!   桃言不知桃夭心中在想些什么,他继续说道:“你的灵相当于你的另一条命,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的命脉是连在一起的……”   桃夭模模糊糊中大概猜到桃言接下来的话是什么,她皱起眉头,正要说些什么,桃言已经把接下来的话语说出口了。   “所以,他就算想对你动手,其实他也伤不了你分毫,当然,同理,在你没把灵从他那里取出之前,你,也伤不了夙离分毫。”   所以就别整天想着怎么整治他了,这无异于是在做无用功,浪费时间而已。   听到这儿,桃夭整个人就不好了。她像是被抽走全身力气似的,软绵绵地趴在石桌上,懊恼地闭上眼,纤细的眉头紧紧蹙起来。   ……   另一边,夙离在床上睡了个午觉后,懒洋洋地起来梳洗一下,就准备来找桃夭。   刘叔一直嘱咐厨房准备着吃食,以备不时之需。见夙离来到了前厅,连忙走过去,“公子,你要现在用晚饭么?”   夙离看他一眼,叫了清刃进来,“我不在家中吃了。我要出去一趟,清刃你去把马车驾过来。”   后一句话是对站在一旁的清刃说的,清刃眼前一亮,猜到夙离是又要去找桃夭,立刻兴冲冲地跑去马厩了。   夙离坐在前厅让刘叔把他之前没看完的账本都给他拿过来,他待会儿要在马车上看,并且今晚也可能不回来了。   刘叔看着夙离唇边扬起的笑意,想要向他问点什么,又恪守着为奴的本分,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一路坐上马车,夙离在车厢里分秒必争地看着账本,那速度与之前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街上的小贩们基本都收摊回家了,出门买卖东西的行人也比较少。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天机阁门前。   “小姐,”姿势迈进后院,隔着一点距离唤了声趴在石桌上的桃夭。   “怎么了。”桃夭没抬头,她将头置于双手手肘间,声音闷闷从里面传出。   “……夙离公子又来了。”紫薯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桃言,微垂下脑袋,一言难尽地说道。   桃夭闻言,刷地把头抬起来,凌厉的视线飞向桃言,“他怎么又来了?来干嘛?”   最后一问桃夭问得是桃言。   桃言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紫薯也摇了摇头,“夙公子说他是来陪朋友的。”   朋友?桃夭看着桃言,哼了一声:“哥,既然你们是好朋友,那你现在来了这儿,他的确是要尽一下地主之谊的。不然……你就去他家住几天得了。”   桃言扬着眉头,就听见桃夭继续说道:“……你看,他都特意来接你了,你怎么也不好拂了人的意吧?”   桃言自然听出桃夭这是在挤兑他呢,还有夙离,想来看桃夭就直说咯,还拉他当挡箭牌,真是不厚道。   他似乎忘了他坑起夙离来时,也是一点不手软呢。   幸好桃夭也只是嘴上随便说一说,过一下瘾而已。   她和紫薯示意一下,“请他进来吧。”   待紫薯出去了,桃夭站起来走到花丛边,伸手折了一朵颜色娇艳的花下来,复又转身回到桃言身边,将手中花朵递给他。   “喏,鲜花赠美人。”   桃言挑眉接过她手中的花,顺手将花茎折短,把桃夭拉到他近前,抬手把开得正艳的花插、进她浓密的发间。   花瓣全舒展开的大红的花插在她发髻里,衬着如花容颜,真是人比花娇。   夙离进来时,就看到桃夭发间别着一朵盛放的花朵,眉眼染红,小女儿的神情娇羞(?)不已。   桃夭送花给桃言本就是存了恶作剧的心思,想看他会怎么办。总之就是作,但她不防桃言竟然把花用另一种方法还给她。   无奈地瞪了眼桃言,桃夭悻悻地后退一步,这一抬头,就看见夙离站在不远处,眼神深邃地看着她这里。   桃夭撇撇嘴,想转过头去不看他,又觉得这样子不太礼貌,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回在一起,现在实在不宜将关系弄得太僵。   于是她只好嘟嘟嘴,拉了拉桃言的袖子,示意他夙离来了。   桃言慵懒地转身,见到夙离,一甩袖子,大步走过去,意味深长地冲夙离使了个眼色。   “来了?吃晚饭了吗?待会儿咱俩可得好好喝上一杯,不醉不归。昨夜就没能尽兴。”   桃夭跟在桃言身后,闻言不耐地翻个白眼,一偏头又看见夙离专注地看着她,唇角弯起,眼中含笑。   不知怎的,明明是很舒服惬意的天气,桃夭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打了个呵欠,眸中水雾朦胧,看东西都是带着重影的。她每到这个月都会变得比平时更疲惫,大多数时候都是吃了凝灵丹后就会沉沉睡下。   一个月的时间,大半她都会在沉睡中度过。用这种方法来自我修复她的身体,体内的妖力也会在这个月里更加活跃为她减轻痛感。   夙离见她眉间困倦之意,眼神暗沉些许,他开口,声音含着关切,“你今天没睡午觉么?”为何还是如此疲惫的模样?   桃夭每当困意深深时和刚起来时脑子都不甚清明,此时听见一个声音这般问她,她也没能分辨出这是夙离的声音,反射性地就回答了。   “睡了。可是现在又困了。”   说着,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病发   桃言转头看了眼桃夭不正常白的脸色,眸中闪过心疼,他走回去,拍了拍她的发顶,轻声安抚,“乖,先去吃点东西,我让紫薯送你回去休息,嗯?”   桃夭睡眼迷离地点了点头,模样乖巧听话。   夙离看了眼桃言,又移开视线专注地看着桃夭的小脸,他走到她身边,垂在身侧的手握在一起,又松开,如此几次,终究还是忍不住学着桃言的动作,伸手摸了摸桃夭的发顶。   此时的桃夭给她一张床,她能立刻沉沉睡去,哪还有力气管夙离是否占了她便宜这种事?   她现在脑子里都快糊成一团了。   夙离见她眯着眼睛跟在桃言身后,乖乖巧巧的拉着桃言衣袖一角,亦步亦趋地走着,虽然知道场合不对,他心中还是涌上一股不满,深黑的眸色越发沉暗。   等到坐上桌,桃夭的头都快磕上桌檐了,夙离坐到她一旁,眼疾手快地在桃言伸手之前将自己的手掌放到桃夭额前,预防她受伤。   桃言伸到半空的手慢慢收回来,意味深长睨一眼面色冷淡的夙离,低笑一声。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桃言见桃夭有夙离照顾着,也不去自找没趣,自顾自拿起筷子就开始吃起来。   这时紫薯进来,见桃夭眼都睁不开的模样,心疼地过来想扶她去休息。夙离凌厉地抬眼看她一眼,紫薯心里一惊,手上的动作一时顿住。   桃言扬了扬眉,道:“行了,紫薯,你先下去吧,夭夭有我和夙离在呢,没事的。”   紫薯咬牙看一眼桃言,又看一眼一直眼都不错地看着桃夭的夙离,心里一百个不放心。   有一个吊儿郎当的哥哥,还有一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男人,紫薯怎么都不放心将桃夭留在这儿。   “我会照顾她。”   夙离冷冷开口,将桃夭揽到自己怀中,调整了一下她睡得姿势。   紫薯捏了捏手指,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忍着心中的担忧退了出去。   “她睡着了。”   夙离一下下抚摸着桃夭秀长的发丝,冷峻的眉眼难得柔和。   “哦。”   桃言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嚼了几下,“那看来她今天是吃不成饭了。”   他低叹一声:“可惜了。这些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夙离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沉沉压来,挟裹着暴风骤雨般的冷酷,桃言正夹菜的手一抖,刚夹起来的一个肉丸子就这样被抖落在地。   他沉沉呼出一口气,淡定地将筷子伸向另一盘菜。   “放心吧。几顿不吃不会饿到她的,相反,她现在睡下对她更好。”   夙离敛眉垂眼,摸了摸桃夭苍白的脸庞,抱着她的另一只手更收紧了些。   桃言转头看了他的动作一眼,没说什么,只道:“这个月你没什么事就都待在她这里吧。也不知道她这一觉会睡多久,有你在她身边,可能她会更好受一些。”   夙离知道他说的意思,只淡淡点了点头,随后,他站起来,将桃夭打横抱起,“我先送她回去,这样子不好休息。”   然后他也不等桃言说什么,就抱着桃夭往阁楼方向去了。   桃言坐在椅子上,看着夙离高大冷漠的背影逐渐走远,这才收回视线。   “真希望他们俩能……”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消下去,只是又懒散地开始吃起来。   桃夭很轻,抱着轻飘飘的,像是一支羽毛,随时可能飞走,夙离抱着她的手加紧了些许。   夙离小心地将桃夭放到床上,给她掖好被子,坐在床沿上深沉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熟睡中的桃夭看起来很乖巧温顺,一点都没有醒着时的明艳生动,尤其她现在脸色苍白,他甚至能隐约看见桃夭苍白脸色下青色的细小血管。   她呼吸清浅,不仔细听,甚至有些听不见,夙离修长的手指停住在她脸上,一下下摩挲着,黝黑的眼里深不见底。   他从不知道失去了这个东西,对她影响会那么大,倘若他贪心一点,只想将她的东西据为己有,随便找个偏僻的地方隐居下来,她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他,然后,哪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就算是他惦记着要把这个东西物归原主,不也找了她这么多年,才在这个小镇上,误打误撞地寻到她么?   夙离把桃夭白白的软软的小手握在手中,低喃了声:“真是个傻瓜。”   可不就是个傻瓜,明知人界凶险,还敢悄悄跑出来,救人就救人吧,连自己的宝贝都不放好一点,丢了也不知道,若不是东西掉在他这里,那她怎么办?   夙离的眼睛是很纯粹的黑,但在黑中又有点不显眼的红丝,这是因为灵在他体、内的缘故。   他的眉眼深邃,冷着脸时,格外有压迫感,他的唇线很漂亮,唇瓣却很薄,唇色清淡。   此时他难得对着熟睡中的桃夭柔和脸色,黑眸里浮上心疼,唇瓣抿起。   这一坐,夙离就在桃夭床前守了一夜,虽然一夜未睡,但他依然精神熠熠,看不见丝毫倦意。   天边翻起鱼肚白,乌压压的黑暗被驱散,太阳渐渐升起来,透过窗扉进入室内的阳光并不灼热,但还是带着暖意。   桃夭依然闭着眼睛,睡得沉沉,不见醒来的迹象。   夙离不知她要睡多久,他正准备起身下楼去问一下桃言要不要紧,就见到桃夭的眉头突兀地皱起来,苍白的脸上浮上一层不正常的红晕。   他一惊,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夙离伸手蹭了下她的脸,烫的惊人,却又不是发烧的样子,桃夭唇瓣开合,呢喃着模糊的字词,素白的小脸皱成一团,看起来极为痛苦。   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直到桃夭嘤咛一声,“好疼……”   夙离像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似的,倏然站起来,动作迅速地掀开被子,抱起桃夭就往楼下冲。   他刚踏上楼梯,就见到桃言从楼下走上来,夙离也顾不得什么,急切地喊桃言,“你快上来看一下,她难受的厉害。”就差伸手去拽桃言了。   桃言一惊,加快步子上楼来,远远嘱咐他:“先把她放到床上。”   两人回到屋内,桃言看着桃夭的状况,敛眉思索半响,才从袖袋中取出一瓶药。   他倒出一颗通体红艳的药丸喂给桃夭,神色不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越发凝重。   他皱紧眉头,“我记得,昨天我亲眼看到她吃了一颗药的。”   按理她现在不应该这么难受的,可是她却……   夙离不太了解其中的内情,他见到桃夭吞下药后,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神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就松了口气。   此时听了桃言自言自语的一句话,他刚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吃了药为什么还这么难受?   桃言也很茫然,他迟疑着摇了下头,“我……也不清楚。”   他心里隐约闪过一个可能性,霎时惊得他后背出了层冷汗,这个可能太过可怕,桃言拒绝去想。   见夙离眼中的寒意越来越重,桃言苦笑一声,“我真的不清楚。但我知道,你们……”   夙离追问:“我们什么?”   “你们……的问题要快点解决。”   桃言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而是换了另一个话题。   好在现在的夙离全副心神都放在桃夭身上,没注意到他的反常。   夙离握紧桃夭的手,“她不会再疼了吧?”   “我也不知道。”   桃言把手里的瓷瓶放在桌上,担忧地看了眼桃夭,“要是她再疼起来,你就给她吃一颗这个药,我放这儿。”   夙离头也没回,点了点头。   桃言在桌前站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响,他才沉沉吐出一口气,大步下楼。   之后一个月,桃夭基本上都在沉睡,偶尔会清醒一两个时辰,但都很快又困倦起来。   夙离一直守在她床前,凡事亲力亲为,紫薯对他的态度倒是在这一月里改善了些许。   这一月里,有几次桃夭差点在沉睡中疼醒来,夙离把她抱在怀中,一下下安抚她,恨不得以身相代。   等到桃夭醒来后,夙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倒是桃夭,肌肤白里透红,看起来就很健康。   桃言自那天在阁楼里把瓷瓶留给夙离后,就失去了踪迹。直到桃夭醒来后第二天,他才一身风尘仆仆地出现。   然后递给了夙离和桃夭每人一串红绳,要求他们带在手腕上不要取下来,桃言就又消失了。   桃夭醒来后从紫薯那里知道这一个月来都是夙离在她床前陪着她,虽然羞恼,但还是很感激他,她并非知恩不报之人,虽然两人之间因因果果早就纠缠不清。   沉睡的一月里,模模糊糊间,她还是知道一直有个人在她耳边呢喃自语,只是她实在睡得太沉,听不清他都在说些什么。   而在难得清醒时,都是紫薯在照顾她,偶尔她也能看见夙离坐在桌前神情温和地看着她。   那模样,那神态,与一个月以前真是判若两人。她第一次醒来见夙离坐在她床前,眉眼沉暗,眼神却柔和至极地看着她时,险些被吓得叫出来,后来就逐渐习惯了。   在醒来后,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桃夭越发觉得和夙离待在一起时,她整个人都感觉舒服轻松很多。   在她醒来后第五天,他们就准备开始出门了。   紫薯一直想跟着去照顾桃夭,被她拒绝了,这一路就只有夙离、紫薯和清刃三人。   他们此行没有目的地,类似于一种走到哪算哪那种。   但这是对桃夭而言,与夙离而言,他始终目标明确,去曾经声名显赫的世家门派的地盘,看有没有见多识广的人能为他们解惑。   他知道桃夭命不久矣,却不能和她吐露丝毫,看着她明艳开心的笑,他心中的暴虐就越加深沉。那种担忧急切通通被他压在心底,分毫不露。   桃夭和夙离坐在马车里,自从知道了夙离照顾了她一个月,桃夭对夙离的态度就好了许多,两人时常心平气和地聊天,不拘什么内容。   如此一来,久而久之,桃夭和夙离熟了以后,倒觉得他这人还是挺有趣的。   撇开他曾经欺负过她,而她因为打不过他,只能被迫被他欺负的事外,她倒是蛮乐意结交这么一个朋友的。   能让哥哥认可信任的人,她其实也很信任。虽然嘴上不说,她心里对他已经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出行   今日才刚驶出几里地,本来艳阳高照的天空突兀地暗沉下来,大颗的雨滴说下就下,毫无预兆。   乌云黑压压地压下来,明亮的天空顷刻暗下,虽不至于像在夜间一样伸手不见五指,但视线还是大大受了影响。   看这架势,这场雨可能会下的比较持久也不一定。   夙离掀开窗帘看了几眼,辨认了一下路,对驾车的清刃道:“加快速度,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破庙。我们今天就在那里歇息吧!”   清刃一扬马鞭,加快速度,趁现在雨下的还不算大 ,赶紧找落脚处。   三匹良驹仿佛也感受到了此时迫人的氛围,撒着四蹄‘得得’往前跑去,速度比平日里快了不少。   夙离取出几颗夜明珠,将一颗放置在车厢顶的暗格处固定住,霎时宽敞的车厢内便亮了起来。   他又拿着两颗夜明珠,走到厢门那里,将门拉开,弯腰走出去,把夜明珠分别放在车厢翘起来的两个檐下垂下来的灯里。   直到这时,桃夭才恍然发现,原来垂钓下来的四角必要时还可以用来当灯。   ⊙ω⊙   待夙离退回来时,就看到桃夭难得的怔愣神色,白皙精致的小脸看起来呆呆的,红艳艳的小嘴微微张着,他眼神沉下去,唇边扬起温柔的笑意。   “怎么了?”   桃夭默默收回视线,看他一眼,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太丢人了,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但她这段时间和夙离同行,也算了解这个男人了,他在对待自己的衣食住行时,真的是精致到了一种苛刻的地步。   看看,拿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来给马照路。她觉得在人界真是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奢侈的人了。   “没事。”   桃夭回了两字,便靠在毯子上,发起呆来。   夙离坐到她身旁,给她倒了一杯茶,温声道:“昨晚你可能没休息好,要不要现在睡一会儿?”   昨夜他们在一个小镇上补充了一点物资,见才中午時分,就继续赶路,谁知就错过了舒服的客栈,客宿郊外。   荒郊野外,能有什么好地方给你休息?不过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罢了。   桃夭摇摇头,“我不困的。”   她一个妖精,只要妖力充足,就是彻夜不眠不休个许多天,也不太会感觉到什么倦意。   只有每年那个月,她才会真切感受到那种难以抵挡的倦意。   桃夭看着夙离,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着,他是不是被她连续睡了一个月的情况吓到了?但那真是特殊时期啊,她也很无奈。   ╮(╯_╰)╭   夙离见她的确不困,也就不再勉强,他在暗格里抽出一本书来,随意地翻看起来。   其实他们一行就三个人,宿在荒郊野外是很危险的,容易遇见堕妖。   不过清刃武力值爆表,夙离深不可测,桃夭本身就是一个妖,自然是不惧堕妖这种玩意的。   一路从清水镇出发向东行来,也有快一个月了,除了昨天夜宿郊外,今天也只能宿在破庙以外,基本上他们都是落脚在村落或是客栈的。   三匹良驹撒蹄子跑起来,虽然天色渐黑,但仍然勉强能辩路,不多时,便远远看见了破庙影子。   清刃将马车栓在破庙门口,三人提着夜明珠走进庙中。   破庙里正中央有一座破烂的佛像,四周到还算宽敞,靠近佛像那里许是时常有人借宿,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干草,旁边不远处还有一捆没用完的木柴。   破庙偏西的房顶上瓦片碎了,此时雨水淅淅沥沥淋进来,那里已经聚起一摊水渍。   桃夭本想使个小法术把木柴移过来,但看着清刃忙进忙出的身影,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界的人们大多数对妖都是很害怕厌恶的,许多堕妖见人就伤,借人来掠夺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也是捉妖师见妖就杀的原因之一。   虽然她是不怕清刃知道她是个妖的,但毕竟以后要在一处待很久,防备着点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一会儿,他们三人坐在佛像偏东、干草最多的地方,这个位置一眼就能看见门口,但却不是正对门口,前方有一根半米粗的立柱恰好遮住了他们,也把门外吹进来的风挡在了外面。   篝火逐渐燃得旺盛,驱散了因下雨带来的湿冷。火光照在桃夭三人的脸上,为他们罩上一层橘色的光。   夙离在马车里端出一盘鲜果子过来,清刃支起一个架子在篝火上煮着水,一旁摆放着一些食材:香菇,山药,豆腐,鱼,鸡等,都是处理干净了的。   桃夭手拿着一根竹条,百无聊赖地扒了扒篝火,篝火燃烧,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夙离把果盘递给她,“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吧。”   清刃在一旁忙得热火朝天的,听到夙离温柔的声音,他悄悄转头去看,就看见自家向来对人冷漠的公子唇角含笑,眸中蕴满了宠溺,一眨不眨地看着桃夭。   他偷偷笑了笑,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桃夭接过果盘,插了一块水果尝了尝,见夙离只看着她吃,自己不动,她疑惑地偏头,“你也吃呀。”   夙离看着她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我的手不干净,你喂我吧。”   桃夭一怔,盯着他看了几秒,见他神情坦荡,她压下心中陡然升起的怪异感觉,喂了夙离一块水果。   夙离黝黑的双眼一直看着桃夭,他一口咬碎口中水果,甘甜的汁液灌入喉咙,他低笑一声,“真甜。”   不知怎的,桃夭竟一时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她偏开头看着煮沸的水,耳朵蒸腾起热意。   一定是她坐的离火堆太近了,所以感觉到了热。   很快一锅色香味俱全的肉汤就煮好了。   桃夭捧着小碗时不时喝上一口,“清刃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这段时间一来,做饭的都是清刃,而且他厨艺极好,即使简单的食材,他都有办法做的像是大餐,桃夭一直很羡慕夙离有这么个得力手下。   紫薯虽然其他都很厉害,唯独厨艺不行,偶尔她们一起出去,基本上想吃事物时都是打猎来随便烤一下,或是在路上多准备些吃食,当然更多的是不吃。   自从来到人界,发现这里有各种各样的美食,囊括天上地下,海里湖泊的美味,她就迷上了人界的美食。   ╮(╯_╰)╭   故而,对厨艺棒棒的清刃,桃夭就不免很是赞赏。   被点到名,清刃有点腼腆地抬起头来,“我不会的有很多。”   “是么?”桃夭不信,“你厨艺这么好,又会驾马车,武功又厉害,你居然还这么谦虚。”   这话一出,清刃立刻觉得周围冷了起来,他转了转眼珠子,果然看见夙离眯着眼睛,阴恻恻地看着他。   清刃扁了扁嘴,觉得自己这真是无妄之灾,他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不是的。我没有谦虚,我真的还有很多都不会。公子才厉害,我觉得公子就没有什么是不会的。”   他看着夙离,笑得一脸讨好,崇拜的很。   桃夭兴致缺缺,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哦,是么。”   “对呀。”清刃怕桃夭不信,连忙夸奖起夙离来,“公子武功比我厉害,见识比我广,文采比我好,他还……”   桃夭撇一眼夙离,打断清刃,“那你家公子会厨艺么?”   夙离端着瓷碗的手一僵,刚刚弯起的唇角又抿成一条冷硬的弧线。他不动声色地低头喝了口汤,假装没听见,不参与他们的谈话。   清刃没料到桃夭会问他这种问题,他为难地看一眼夙离,只看见他的发顶,清刃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公子他的确不……”会厨艺。   “会。”   夙离在清刃说完话前转头看向桃夭,眼神专注,淡淡启唇。   下一刻,桃夭双眼刷地亮了,她惊讶地看着夙离,声音里的兴奋和怀疑压都压不住:“真的吗?你真的会做菜?”   夙离咬牙,点了点头,“嗯。”   “那你会做些什么菜啊?明天菜换你来做行吗?”   清刃不可置信地看着夙离,疑惑眨眼,他家公子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他怎么不知道?不过公子那么厉害,会做菜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夙离额角青筋欢快地跳了起来,这个坑他要怎么把它填起来,还不能被桃夭发现他曾经挖开过?   “……好。”   天知道他是怎么憋出这个‘好’字的。   ╮(﹀_﹀)╭   不管了,其他精细的菜他是不会,但烤肉他还是比较精通的,反正荒山野外的,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精贵的食材,到时候他去猎几只山鸡,好好展露一手给桃夭看看。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等不到以后,他就学会做菜了呢,倒时便不怕被桃夭识破了。   不过小小的做菜罢了,莫非还能难得住他?夙离在心里仔细想了想,觉得做菜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这几天好好看看清刃平日里是怎么做的,他依葫芦画瓢还学不透不成?   “太好了。”   桃夭不知夙离心中所想,只知道明天就能好好尝一下夙离的厨艺了。若不是现在实在太不方便,而且清刃已经做好饭菜,她都忍不住想叫夙离此刻就露一手给她看了呢。   她双眼亮晶晶的,在火光的映衬下,明亮澄澈的双眸中似是燃起了两轮小太阳,夙离只看着,就觉得想满足她所有的要求,换得她现在的开心无忧。   夙离下意识柔和了神色,宠溺的看着桃夭,俊美深邃的五官精致无匹,眉眼慵懒,周身淡漠的气势也似乎被这烧的正旺的篝火驱散。   几人一碗热汤喝下去,阴雨带来的湿冷瞬间被驱走,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再围着篝火而坐,破庙外肆虐的狂风通通被那根粗壮的柱子挡在外面,独余这一块清净安宁的地域。   外面暴雨的声音愈发迅疾,滴答滴答打在破庙屋顶,细密地回响在破庙内。   风声呼呼地吹着,掠过枝叶发出沙沙声响,几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若是胆小之人,此时只怕是会被吓破胆。      ☆、训诫   其实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堪堪到晚饭時分,只是暴雨连绵,乌云蔽日,宛如深夜。   瓢泼大雨不见丝毫停歇之势,随着入夜,破庙里越发湿冷,虽然狂风大部分被柱子挡住,但是庙内毕竟空旷,西边屋顶还破了个大洞,大雨哗啦啦撒下来,水滩扩散积起很宽一块,虽不至于蔓延到他们这方,但这滩水也使得庙内更加冷了几分。   桃夭身子还没完全调息回来,体内存着暗伤,现在仍有些体虚,故而平日里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的大雨,反倒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   她下意识往火堆方向靠近几分,伸出双手在火上烤着,高温发散出去,蒸得她白皙的小脸上蒙上一层红晕。   夙离敏锐地发觉桃夭的不对劲,他看桃夭不住地往火那里凑,忙拉住她,一触即到桃夭的肌肤,夙离神色一下冷了。   他把桃夭拉到他怀中,双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手怎么这么冰?很冷么?”   夙离的手宽厚暖和,不像桃夭,手背上都隐隐显出些许青紫来了。   感受到夙离手掌的温度,桃夭也不急着把手抽出,反而又使了点劲,把手更深地放入夙离手心。   夙离捏着她的手搓两下,直到感觉到她的温度渐渐回来,这才冷声问道:“既然冷怎么不多穿一点?”   桃夭只穿了一件薄款的春衫,桃红色的短衫长裙,看起来清清爽爽的,正是适合初春穿,倘若一直出着太阳,她这一身再正常普遍不过。   但此时毕竟刚刚入春,他们一路行来,走的方向又是朝着入春更晚的地方去的,一下雨气温立刻回到冬季时的,此时暴雨不断,夜色正浓,深夜气温本就阴寒,她这点衣物自是不避寒的。   桃夭嘟嘴,“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冷。”   若她知道现在自己连这点寒冷都抵不住,她下马车时就该裹上一件厚实的披风才是,难道她看上去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吗?   夙离见她说着话还无意识地抖两下,真是有气又无奈。他只得把她抱得更紧一些,用自己的温度去暖和她。   “清刃,你去马车里取几件披风过来。”   今夜的确寒冷,明明白日里他们上路时还是艳阳高照,蓝天白云的好天气,谁知到了下午,这天气说变就变,一点征兆都没有?   虽然清刃年轻气盛,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武功也不差,该是不惧这点寒意的,但还是得防着不小心惹上风寒。如今行在路上,很多事都不方便,若是生病了,舟车劳顿下,就更不容易好了。   清刃其实不太想去马车给公子拿披风,今夜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桃夭姑娘受不得寒,公子将她抱在怀中为她取暖,间或两人呢喃私语,多么好的一个增进感情的时机?   这一月来他在一旁冷眼看着公子和桃夭姑娘那疏离含蓄的相处,真是心急的很,再这样下去,他家公子得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就公子那一张冷脸,不知会吓跑多少姑娘,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桃夭姑娘,既不怕公子那迫人的气势,又得公子喜爱,他真是每日都在绞尽脑汁,就盼着能让他们赶快两情相悦。   可是公子明明在其他方面那么英明睿智,怎么一遇到感情之事就是不开窍呢?再这样下去,要是桃夭姑娘厌了他可怎生是好?   清刃心中想着事,坐在火旁一时没有动静,夙离疑惑望去,就见他双眼发直,呆愣地看着火焰,神游天外。   夙离本就冷漠的脸越发沉下去,深黑的双眸纵然有篝火相隔,落在清刃身上,仍然不见丝毫软化,反而比外面淅沥的雨声还要急促冷酷几分。   他淡淡开口,声音如裹上一层寒冰霜雪般,能冻到人骨子里:“清刃。愣着做甚?”   短短几个字却把出神的清刃吓得颤了颤,他反射性跳起来,懵了几秒这才堪堪回过神来。   “公、公子,我马上、马上就去。”   唉,看公子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如何能惹得桃夭姑娘倾心与他?便是他这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都惧怕公子,何况是娇娇软软的桃夭姑娘?   清刃一步三磨,不情不愿地往马车方向而去,心想着得多替公子争取些和桃夭姑娘独处的时间才是。   不过马车本就停在不远处,就是他故意磨蹭也拖不了太长时间,他绕到马车后方,打开暗格,正要从里面取出几件披风,身后突然吹起一道阴冷的风来。   马车车厢是冲着破庙内的,三匹马虽然是面朝庙外,但俱是躲在破庙屋檐下,避免被雨水淋到。   此时马匹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新鲜的草,时不时打个响鼻,这股阴风从身后吹来,吹起清刃披在背上的头发,让他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寒颤。   他与马匹一前一后,这股阴风绝不可能是马儿打响鼻时刮起的风,可是此处封闭,马车又刚好堵住唯一的出口,怎么会平地刮起一股阴风,而且这股阴风还仍然断断续续的,越吹越大?   随着阴风刮来的还有一股不易察觉的腥臭味,风一下下拂过清刃的身躯,吹起他下衣衣摆往前飘去,他手还放在厚实的披风上,但本来热和的手掌此时却冰冰凉凉,他整个人立在原地,如坠冰窖。   他们莫不是不小心闯到了什么妖的地盘了吧?清刃站在那儿,凝神屏息,感觉到夹杂着腥臭的阴风逐渐逼近,他的手掌逐渐握成拳,内力瞬间在体内游走了一个周天。   “呼呼……”   马匹突然受惊般此起彼伏地叫喊起来,四蹄在原地踏来踏去,看上去非常不安。   风声逼近,挟裹着凛冽的劲力冲着清刃的额头而来,清刃瞬间伸手关掉暗格,同时身子下低,蹲在地上,拳头冲破吹来的阴风,狠狠向身后打去。   “咚——”   拳头和一个半软的东西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这短暂时间里,清刃拔腿就绕过马车朝外跑去。   ……   夙离看着清刃一步几摇的在那里拖延,心中大概也能猜到他的目的,这些日子以来,凡是他和桃夭走的稍近一些,就能看见他在一旁笑得像个傻子似的,比他自己遇到好事还开心。   他也懒得拆穿清刃那点小心思,如果桃夭真的那么容易对人放下戒心,想来桃言这个妹控又怎么会舍得让她一个妖在人界待这么久。   对清刃的好意他心领了,但他表现得实在太过,桃夭只是对情爱之事懵懂,并非是个傻子,清刃要在继续下去,被桃夭提前察觉他的心意,估计十之八九会远离他。   夙离垂眸,看着桃夭毫无防备地靠在他怀中,伸长了手去烤火,火光将她的双眸照的透亮晶莹,他不着痕迹地圈紧她。   其实现阶段就像现在这样,温水煮青蛙般,让桃夭先熟悉他在她身边,习惯他对她时不时的亲昵,对夙离而言已经很满足了,未来时间还很长,他可以慢慢守着她,等到她开窍。   反正她在他身边,就休想逃离他半步,夙离眼神暗了暗,眸中暗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只不时露出阴冷的寒意。   突然,不远处马车所在处传来阵阵声响,接着马鸣响起,凄厉焦灼。   夙离和桃夭同时转头望去,可惜那里是一个视线死角,从这里根本看不真切发生了什么。   桃夭皱了皱眉,鼻子翕动两下,突兀地站起来,夙离也随她站起。   “有妖气。”   桃夭沉着脸,就欲往马车停靠的方向走去。一只妖就离她这么近,她居然没发现?   夙离拉住她,桃夭停下步子,转头看他。   他背光而站,俊美容颜隐没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桃夭只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此时他的心情恐怕与她一般,不太美妙。   “小心一点,我走在你前面。”   夙离的声音冷冽沉稳,让人听了不由得感觉可靠。   桃夭一怔,待回过神时,夙离已经走到她前面了,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仿佛怕她走丢了似的。   桃夭伸出纤细的手指碰了碰他宽阔的后背,“哎,我没感觉到有妖怪就算了,可你比我厉害那么多,怎么也没发现啊?”   夙离身体一僵,还好桃夭只顾着竖着耳朵听他的回答了,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他能怎么说?美人在怀,温香软玉,他只顾着怎么不动声色地让桃夭再习惯他和她亲密的举动一点,哪里还分的出心神关注外界?   自古美人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我欺也。   夙离另一只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避重就轻道:“今夜有些疲惫,一时失了警惕。”   “这样啊……”桃夭看着夙离的背影摇了摇头,训诫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知在外面的危险啊。”   夙离脚下一绊,险些栽倒在地,他深吸一口气,勉力平息下心中躁动的心情,这才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种长辈对晚辈似的告诫,就算要说,也应该是他来和她说才是,她一个自出了妖界就基本待在清水镇的小丫头还一本正经地和他说起了行走在外面的危险?   夙离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妖蛇   随着二人的靠近,马车那边的动静越发大了起来,桃夭看不见走在前面的夙离冷酷的神情,含着杀意的眼神。   清刃刚准备跑出那个封闭的地域,方便他施展,可是那隐在暗处的东西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在他堪堪动作时,以一种更疯狂的姿势向他攻击过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退回车厢后面狭窄的空间中,手中的火折子早已打落在地,黑暗中他一时看不清攻击他的到底是什么,只能闻到腥臭味越来越重。   清刃转瞬就和它打斗了数招,奈何始终没觉察出它究竟是什么。   耳边马匹撕心裂肺地在叫着,拼命挣扎,想挣脱栓住它们的束缚,远离此地,里面清刃和它缠斗得难舍难分。   这时,夙离和桃夭拎着夜明珠走过来,桃夭看着挣扎得脖子都被绳子划破的马匹,忙上前解开它们脖颈上的绳子,交代一句,放这三匹马跑出破庙。   夙离大步踏进去,手中夜明珠顷刻将那方空间照的透亮。   与清刃缠斗在一起的是一只粗壮的大蟒蛇,它大部□□子都缠绕在横梁上,只有头和尾垂下来交替着攻击清刃,那浓重的腥臭味就是它张嘴呼吸时喷出的口气。   这条蟒蛇约有水桶粗,长长的蛇身缠在梁上,密密地绕了数圈,让人一时间看不出它究竟有多长。   此时它阴冷的竖瞳大睁,蛇信子不时吐出口中,但奇异的是,他们三人竟然没有听见一丝蛇信吐出时的‘嘶嘶’声。   桃夭惊讶地挑了挑眉头,“这是……已经生了灵智的蟒蛇?”   既然生了灵智,为什么这么不管不顾地主动来攻击人?   夙离上前一步,微抬起右手,手中聚起一团乳白色的光,他一招手,将光团丢向蟒蛇。   “嘶——”   光团打在蟒蛇身上,顷刻将它庞大的身躯打的抖了抖,光团打到的地方,皮肉绽开,并且那个伤口还在不停向两旁蔓延。   大蟒仰起头痛苦的嘶吼了一声,那双铜铃大小的蛇眼直勾勾转过来看着夙离,阴冷的竖瞳缩成一条竖线,盘踞在横梁上的身躯缓缓滑动过来。   “清刃,过来。”   夙离冷声开口,待清刃小跑过来后,他道:“带桃夭进庙里去,这里交给我。”   “公子——”   清刃上前,面上担忧,还想说些什么,见到夙离威严地看他一眼,他咬咬牙,走到桃夭身边。   “走吧,桃夭姑娘。”   那蟒蛇这么大,吓到桃夭姑娘就不好了,公子那么厉害,区区一条蟒蛇,对他而言,就是一桩小事。   桃夭看一眼夙离,见他神情冷冽,深邃双眸一直盯着大蟒,防备着它会突袭。她嘟嘟嘴,也不和夙离争执什么,难得乖乖的跟着清刃回去庙内。   “桃夭姑娘,你别担心,公子很厉害的,要不了一会儿他就会回来了。”   清刃轻声安慰桃夭,生怕她担心夙离,坚持要留在那里,那反而是给夙离添了麻烦。   他偏头看一眼桃夭,见她安静地垂着头,跟在他身旁,还以为她是被那条大蟒吓到了。   这倒也是,她一个大家闺秀,肯定以前都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动物,现在突兀地见到了,心生恐惧也是正常。   此时的清刃已经选择性遗忘了之前在刘叔那里听到的关于桃夭是一个捉妖师的事了。   “桃夭姑娘,你别害怕,其实蛇也就是看起来可怕了点,但其实没那么可怕的。”   桃夭抬眸看清刃一眼,复又垂眸,心中直想笑,这清刃实在太耿直了些,真不知道夙离那么个狐狸似的男人,怎么就教出个老实巴交的侍从来。   她心中转了个念,点了点头,声音细小如蚊呐:“嗯,我知道的,我不怕。”   这般说着,她的身体却与口中所说相反,害怕地抖了抖,纤长的双手紧紧拉着衣摆,因着用力过度,骨节隐隐透着白。   清刃看到,暗叹口气,看来桃夭姑娘真是被吓得不轻,公子也真是的,怎么就把她带过去了呢,这要是把桃夭姑娘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到时桃夭姑娘对他心生怨怼,更加不愿喜欢他怎么办?   清刃这心里别提多纠结了。   他张了张嘴,想再安慰桃夭几句,转念一想,这不正是给公子的好机会么?等一会儿公子回来,见桃夭姑娘被吓得瑟瑟发抖,他便可以温言软语地安慰她,给她倚靠,她现在正是心里脆弱的时候,公子只要把握好时机,他就可以很快有一个少夫人了呀。   这样子一想,清刃就把到嘴的话又咽了了下去,“公子怕你着凉,才让你进庙里的,很快他就回来了。”   桃夭怯怯地转头向身后的黑暗中看去,那里叮叮咚咚的一直响个不停,听起来似乎战况颇为剧烈。   她如受惊的小猫般,飞快收回视线,轻声询问清刃,“他,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桃夭冷的有点惨白的小脸上担忧不已,手中握着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芒,照着他们面前地上的路,也打在桃夭的脸上,她衣衫单薄,风不时吹过来,撩起她的衣摆,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弱不禁风。   清刃点头,声音里掩不住的崇拜信任,“嗯,公子不会有事的。他真的很厉害的。”   桃夭在清刃看不到的角落翻了个白眼,腹诽:他当然不会有事了,不过一条堪堪有了灵智的蛇而已,连精都算不上,对他而言,不过是动动手脚就可以收拾的。   他连她都可以轻松压制,要是连那么一条只是看起来大些的蟒蛇都打不过,她才真的心中不忿呢。   不过在清刃的面前,她也很信任的点头,“嗯,我相信他!”   ……   夙离与蟒蛇相对而视,他余光看见清刃已经带着桃夭走远,这才正视起眼前这条刚有神智的蟒蛇。   既已生出灵智,自然是比只是普通兽时更多了些趋利避害的直觉。此时大蟒忌惮地看着眼前小小的人类。   庞大的蛇躯在横梁上动来动去,却不敢靠近夙离丁点。   刚才那一击已然让它受了不轻的伤,他可比之前那个和它对了数招还没伤到它太多的男人厉害太多了,只一招,就让它厚实的皮肉绽开,鲜血直流。   它长长的蛇尾拍打着横梁,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来。   夙离却不准备与它耗着,桃夭体虚,畏寒,他还得去把马车追回来,给她拿披风呢。   夙离抬起手来,掌心聚集着比之前更大更亮的光团。   “嘶嘶——”   大蟒不住地吐着蛇信子,身躯在横梁上翻转,竟是不停地向后退去,阴冷的竖瞳里人性化地露出畏惧来。   见此,夙离倒是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并非一个嗜杀之人,一般不到非动手不可的境地,他都不愿自己的手上粘上血腥。   他冷冷眯眼,看着大蟒庞大的身躯灵活地往后退,很快它的身躯就消失了大半。   夙离忍不住挑了挑眉,他脚下一错,往旁边移了半步,举起手中光晕柔和的夜明珠,从这个角度看去,隐隐绰绰地可以看见横梁后面被大蟒庞大身躯遮住的地方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那洞口在横梁上方些许,又不算太大,只堪堪够大蟒缩进去,难怪之前清刃把马栓在这儿时,没注意到这个洞。   夙离暗忖,看来是他们不小心进到了人家的老巢,先前停马车时没惊动到它,想来是清刃来拿披风时动静大了些,让它以为有人侵入它的领地,这才率先朝清刃发起了攻击。   在夙离想事情这短短几息时间里,大蟒的身躯已经全部缩回了洞里,只留出一个诺大的头还在洞外,此时那蛇眼里人性化流露出几分哀求。   夙离见它识相,也不准备对它动手,他淡淡收回视线,转身朝外面走去,不再看这条大蟒。   ……   夙离走到破庙门口,看了眼庙内,一眼望去,只能看见那根顽强矗立的柱子,再仔细看一眼,才能勉强看到柱身遮住的后面隐约的篝火和人影。      ☆、嫉妒   即使看不见桃夭,夙离都能想象到此时她在做些什么,今夜更深露重,寒意逼人,想来桃夭现在定然凑近那橙黄的火焰,懒洋洋地汲取着微薄的热量。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本体是一棵树,她却并不太畏惧火焰?对了,他记得,桃言也并不怕火,甚至,他修习的术法中,便有可以发出火焰的技法。   夙离收回视线,对着阴雨绵绵,漆黑不见的夜色吹了声口哨,不多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嘚嘚’的马蹄声。   夜色深沉,雨声不绝于耳,哗啦啦地不停歇下着,打在树叶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他站在门口,狂风伴随着大雨呼啸不止,不时有稀碎的雨点被风吹过来,很快打湿了夙离的外袍下摆。   很快,夜明珠照耀下,三匹浑身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马匹并排奔跑过来,后面马车轮骨碌碌转着,淌过深浅不一的水滩,溅起一地水花。   夙离将它们栓在一旁的柱子上,绕到车厢后面取了几件厚实的披风,这才转身走进破庙。   ……   破庙内。   清刃坐在桃夭对面一只手拿着一根竹条,偶尔碰一下火堆,让它可以燃得更旺。   桃夭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他该回来了吧?”   不过一只才有灵智的蛇罢了,难道真的很难对付?不然夙离为何迟迟不回来?   清刃以为桃夭担心夙离,“没事的,应该马上回来了,你别怕。”   她怕什么?桃夭无奈的看着清刃,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清刃这个耿直小哥哥沟通。   好在此时,轻巧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桃夭和清刃同时转头望去,夙离左手臂弯里挽着几件披风,另一只手上空空如也。   清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公子?那条蛇呢?”   他连刀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公子把蛇杀了,好去处理那条蛇,明天早上加餐来着。   夙离走过来,顺手丢了一件披风给清刃,然后蹲在桃夭面前,动作轻巧的给桃夭系上披风,再一撩衣袍,坐在她身旁。   清刃见夙离不回他,想了想道:“是不是在刚才那里?”   他说着站起身来,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匕首,“我过去看看。”   夙离眯眼看他,“你去干什么?我没杀它。”   “为什么?”   清刃睁着那双颇大的双眼,清秀的脸上一片迷茫。   桃夭也疑惑地看着夙离,“你没杀它?”   不会是真的打不赢吧?桃夭皱起眉头,心中有点不爽。   “嗯。”夙离应声,深邃的眼睛在火光照耀下,柔化了他冷硬凌厉的五官,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儒雅。   “它的洞穴就在那里,我们占了它的地盘,才引起它的攻击。后来它退回洞中,我就过来了。”   夙离强硬地把桃夭的手拉过来,温柔的和她解释缘由。   那态度,那语气,和面对清刃时简直天差地别。清刃撇撇嘴,不甘心的坐下,他的蛇羹大餐,就这么没了。   听了夙离的解释,桃夭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她拢了拢披风,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这人吧,一吃跑了就犯困,妖也不例外。桃夭之前吃得饱饱的,现在烤着火,靠在夙离身旁,浑身懒洋洋的,那股子困倦就开始蔓延起来了。   夙离把她垂落到脸颊的碎发挽到耳后看着她小巧白皙的耳垂,眸光深邃起来,黑眸里隐约的红丝若隐若现。   桃夭小巧的耳垂上挂着一对精致的翠绿玉珠,和她白皙的肤色相互映衬着,白得更白,绿的更绿。   夙离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碰了碰玉珠。   虽然桃夭上下眼皮在打架,但她的感知还是很敏锐的,在夙离碰到她耳朵的下一刻,她犀利的睁开眼,仰头看向夙离,同时错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看着桃夭明眸里毫不掩饰的戒备,夙离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他收回手,垂下眼睑,看来是这一个月来,桃夭对他的态度越来越随意,偶尔也不排斥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他有点得意忘形了。   ╯▂╰   未免桃夭因此对他生出恶感,夙离认错认得很干脆,“对不起。我刚刚逾越了。”   桃夭摸了摸耳垂上的玉珠,松了口气,“……没事。”   本来这个动作相较于之前他对她做的,并不算很亲密的,只是……   桃夭咬唇想了想,见夙离微垂着头看着火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那双漂亮深邃的凤眼,侧颜落寞,她忍不住出声道:“这对玉珠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对我很重要,我很珍惜。”   所以才会在夙离伸手碰到玉珠时,反射性的抬起头,戒备的看着他。   她和他解释为什么她刚刚反应那么大。   夙离翩长卷翘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还是没转过头来看她。   他坐在桃夭外侧,偶尔有股风吹来,都恰恰被他的身形挡住,所以桃夭这里非常暖和。   桃夭见他不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她从来没哄过人,刚才的态度肯定有点过分,心里大概知道夙离现在肯定不太开心,但她却只能茫然的坐在那里看着他。   清刃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夙离,又看一眼桃夭,见桃夭呆呆坐在那儿,颇有些茫然,他忍不住开口说道:“公子,你别生桃夭姑娘的气,她刚刚可担心你了,一直在问你会不会受伤。”   “是么?”   夙离终于出声,他长长的睫毛被火光晕染成漂亮的橘色,一眨一眨的,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桃夭听到清刃的话,忍不住有些脸红,她问那个哪里是担心夙离,幸灾乐祸还差不多,而且那时,她其实是一时心血来潮,想逗一逗清刃罢了,没想到清刃这个老实巴交的,还开口替她说好话。   其实连桃夭都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去在意夙离的情绪好坏,他开不开心按理来说和她没关系不是么?   可是,看着夙离落寞的样子,她就觉得看不过眼,他当初和她争锋相对,话里话外挖坑给她跳时,多厉害,多嚣张。   现在这一副受欺负的小可怜样,让她明明知道或许这都是他装的,他本性恶劣,怎么会有这么软弱兮兮的样子,但她还是觉得心中愧疚。   桃夭凑近夙离,大眼睛眨巴眨巴,明眸善睐,她弯起唇,“是的。我刚刚真的很担心你,怕你被那条蛇伤到。”   虽然这话说出来连夙离都不会信,但她好歹表现出了自己的诚心呀,脸这种东西又不能拿来吃,丢一次也没关系。   ╮(╯_╰)╭   夙离抬起头来,面上似笑非笑,他何尝不知桃夭这话水分多大,但就算知道这只是她随口说来哄他的,他心里还是很快活。   和桃夭相处越久,他中的‘桃夭’毒就越深,可他却甘之如饴,从没想过,要解了这毒,哪怕这毒有一天发作起来,会让他尝到不亚于万箭穿心的痛处,他依然如扑火的飞蛾一般,奋不顾身。   夙离看着桃夭撑着头,靠近他,小脸上噙着温软的笑意,略带讨好,亮晶晶的双眼中泡着两个他。   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揉一揉她的发顶,再捏一捏她带点婴儿肥的双颊。   可一想到她刚才说的那句“这玉珠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对我很重要”,他就忍不住拧起眉头,心里又不大爽快起来。   看她那动作、表现,这对耳珠应该不是女子送的,那就是男人送的咯?对她很重要,会是什么人呢?   夙离眼中红丝一点点浮上来,慢慢占据了他黝黑的瞳孔。   夙离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不对,别说他和桃夭现在什么都不算,就是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在那之前的桃夭的生活与交友,他都管不着。   可只要一想到,桃夭心里有着其他男人,不管她对那人是什么感情,他都很不舒服,就好像是自己辛辛苦苦藏起来的珍宝,被别人觊觎一般。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但他却莫名有种预感,或许,今后这种感觉他还会常常体会到。   桃夭就在夙离面前,与他咫尺相对,在夙离眼中浮上红丝时,她脊背就莫名漫上一层寒意。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看着夙离眼中的红丝逐渐增多,又消下去,再漫上来,这一过程里,看得她胆战心惊。   夙离双眼锁着桃夭,然而眸中意味不明,几番变换。   桃夭不知怎的,突然想到几个月前,夙离双眼完全被红丝覆盖,失去理智时,那令她恐惧的感觉。   她在他手下过不到两招,就完全被他压制住,动弹不得,只能任夙离施为。   那种她完全无法掌控的感觉,真是糟透了,她才不想再体会一次那种屈辱的感觉。   想到这里,桃夭忍不住伸出手,拉住夙离的,她小小声道:“你,你可别犯病啊。”   桃夭声音都是抖的,被夙离现在的状态吓的。   与他的手完全不同感觉的小手握住他的,软乎乎的小手还在细微的颤抖着,夙离的神智终于慢慢回笼。   他眨了眨眼,眼中的红丝逐渐消失,看着桃夭煞白的小脸,她的眸中有纠结,有害怕,还有愤怒。   夙离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尖,“别怕,我不会犯病的。”   他借用桃夭的‘犯病’来取笑她。   桃夭见他恢复正常,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此时听到夙离的取笑,她也没反驳他什么。   放松下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在身旁火堆的炙烤下,慢慢干起来。   两人之间刚才的一幕,在清刃看来,就是桃夭自己鼓起勇气承认担心夙离会受伤,而夙离听了后,心情好转,抬起头来,和桃夭‘深情凝望’了一会儿。   然后桃夭凑近夙离小声说了句什么,夙离笑眯眯的抬手亲昵的捏了下她的鼻尖。   若桃夭知道清刃心中所想,只怕要被气吐血,她刚才分明是害怕又胆战心惊地看着夙离,怕他失去理智袭击她好吗?   怎么到了清刃这儿就完全变了个味呢?   夙离一手握紧桃夭自个送过来的柔荑,另一只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怎么这么冰?”   桃夭白他一眼,还不是被他给吓的,再热的火都暖不热她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心脏。   他的手掌和桃夭相反,温暖的不像话,桃夭忍不住凑过小脑袋,脸颊在他宽厚的手掌里摩挲了下。      ☆、本体   夙离低笑一声,顺势在她脸上揉了揉。   桃夭也不太在意,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她现在对夙离的这些亲近已经很能适应了。   “过来,我给你捂捂。”夙离开口道。   桃夭很从善如流的凑过去,整个人小小一团窝在夙离怀中,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热量。   她就想不通了,为什么他在外面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一回来身上还是这么暖和呢?和她真的是天差之别,这让她一度很不开心。   桃夭嘟嘟嘴,垂下眼睑,看到夙离的下袍在火焰的炙烤下有点冒白烟,她怔了怔。   “你的衣服被打湿了?”   桃夭伸手去碰了碰,可不是嘛,湿了一大块,现在被烤得有点润,半干不干的穿在身上肯定很难受。   夙离不在意的把她的手捉回来,握在手心里:“没事。一会儿就干了。”   清刃坐在对面简直没眼看,这还是他那个衣服上随便沾到点灰尘 ,都得换衣服沐浴的矜贵公子么?别是假的吧。   看他那眼睛都恨不得粘在桃夭姑娘身上的黏糊劲,要不是他一直陪在身边,真的会以为自己公子被掉包了。   ╮(╯_╰)╭   前后不过两个月,公子这反差大的破了天际,若是被老爷夫人看见,指不定怎么怀疑人生呢。   他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把自己裹紧,靠在火旁,闭上了眼。   睡吧,睡着了就不用看他家公子这没脸没皮,逮着机会就占桃夭姑娘便宜的样子了,再看下去,他怕公子的威信会就此荡然无存。   只是可怜了桃夭姑娘,被公子盯上,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唉。   桃夭挣扎着想从夙离怀中出来,“要不,你先去换件衣服吧,湿衣服穿着肯定很不舒服,要是着凉就不好了。”   夙离双眼一亮,笑得春风得意:“你关心我?”   这不废话吗?桃夭点头。   夙离揽着她腰间的手加大了点力道,他正要再趁机说点什么,就听见桃夭又说话了。   “你可是答应明天做饭的,若是你今晚生病了,明天清刃还得照顾你,那谁来做饭?”   夙离:“……”   刚才的好心情一瞬间荡然无存,他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嗖嗖’刮着冷风。   他转眼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倘若我生病了,你不能照顾我一下么?让清刃去做饭不行么?”   桃夭诧异:“我照顾你?”   夙离被她的态度弄得心里窝火。   “不行?”夙离咬牙切齿,一双深黑的眼睛直直看着桃夭,薄唇抿得紧紧的。   “当然不行。”桃夭一口否决,浑然不觉自己的答案给夙离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为、什、么?”   夙离只觉得遭到桃夭的会心一击,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可他又不能对着桃夭发脾气。   桃夭无辜的眨巴大眼睛,语气也很无辜,“我从来没有照顾过人,怎么照顾你?”   她一脸莫名的看着夙离,似是想不通他脸色为何这么难看,黑沉沉的。   从来只有别人照顾她的,她哪里会这种技能?这不现实呀。   听了桃夭的解释,夙离才觉得心里稍微舒服一点,原来是她心里没有照顾别人这个概念,那这的确不能怪她,这丫头向来被娇宠着长大,哪里懂得照顾人?   他这气生的的确没道理。   夙离缓了脸色,温声问她:“那我实在很需要你照顾我,你会不会学着照顾我一下呢?”   当然不会!!桃夭险些脱口而出这几个字 ,她干嘛要照顾他?   不过想到刚才夙离黑沉沉得吓人的脸色,再加上当初他不知为何,在她沉睡的那一月里一直守着她,照顾她,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   虽然桃夭一直告诉自己,他之所以守着她,是因为她的‘灵’在他那里,他不能离自己太远,尤其在她昏睡期间。   他根本不是想要照顾她的,只是迫于她曾经救过他的恩情,和和她哥哥的关系才勉强陪她一个月罢了。但想归想,桃夭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   她清了清喉咙,“你要是真生病了,那我就暂时不让你做饭了。”   夙离听了她的回答眼前一黑,险些没晕过去。   “而且,我也会像你守着我时一样,守着你到你痊愈的。”   桃夭接着加了一句,夙离的脸色才慢慢好起来。   他看着怀里懒洋洋的桃夭,真是对她束手无策。   你说,他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闹心的小丫头了呢?   桃夭临到要睡了,又不走心的问了句:“你真的不去换衣服?”   “不换了。已经干了。”   不过沾了些水罢了,其实没那么湿,而且他先前急着取披风,忘了衣服湿了的事,不然在回来前,他就把它烘干了。   桃夭也只是随口一问,见夙离说不换,她也就不再说些什么,径自在夙离怀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双眼一闭,睡过去了。   夙离佳人在怀,若有似无的体香一缕缕传进他的鼻尖,撩拨得他不上不下的,辗转难眠。   直到不知何时,庙外雨声渐小,风声暂停,他才堪堪来了睡意。   ……   第二天天气放晴 ,天朗气清,蓝天白云,太阳高悬。   一夜被雨水洗刷过的大地清爽无比,树叶上也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桃夭站在破庙门口,姿态随意地伸了个懒腰,闻着空气中混杂着的草木清香,心情极好的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枝叶。   她自从来到人界,就从未变回本体过,此时难得将自己的枝丫叶片伸出来,在空中贪婪地汲取着太阳的光辉。   好在她的枝叶都是隐形的,旁人看不到,桃夭一蹦一跳的跳出去,站在宽阔的路边,闭上双眼,微抬起头,一副享受不已的模样。   清刃在一旁生火准备做早饭,夙离一袭青衫磊落,慢悠悠从树林间走出,斑驳的光影打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包裹在里面,让他看起来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他手中提着一只山鸡,一只野兔,全是处理的干干净净的。   夙离走过去,把手中的鸡和兔扔给清刃,吩咐他上好调料,他待会儿来烤。   然后夙离就朝桃夭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看着伫立在路旁,亭亭玉立,身姿笔直的桃树,宠溺的弯了弯唇。   桃夭的本体很是漂亮,枝干笔直通透,叶片碧绿生辉,在日光照耀下,散发出淡淡的荧光,远远看去,质感如玉一般,净透无暇。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桃夭身边,伸手摸了摸桃夭的叶片,叶片‘刷’地抖起来,窸窸窣窣地摇个不停。   桃夭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你、你、你怎么……”   怎么可以摸得到她的本体?   夙离展唇一笑,俊美的五官沐浴在阳光下,让他看起来宛如神袛般不可亲近。但这一笑又化去了那凌厉的气质。   清风拂过,吹起夙离和桃夭的黑发,在风中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夙离笑眯眯地看着她,“我怎么?”   桃夭一抖,欲将枝叶都收回来,却被夙离眼疾手快的拉住一根。   她急得都快哭了,夙离简直是她的克星,按理来说,即使夙离再怎么修为深厚,也不应该清楚看见她的本体的,何况他还能碰触到她的本体。   毕竟她作为妖,隐匿本领本就一流,而且她隐藏本体的功法又是族中上上乘的,可是这些一遇到夙离,简直就像化形的妖怪遇到照妖镜一般,立刻无所遁形。   本体状态的桃夭对外界的感知呈几何倍增加,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夙离拉着她枝条的手的温度,和那轻轻摩挲的触感。   桃夭眨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你,你先松开。”   夙离难得见她服软,他心情极好的逗她,“我,我先松开,松开什么?”   “你!!”   桃夭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看着夙离,但在夙离看来,她这睁大双眼,水灵灵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模样,娇俏又可爱。   哪里还有什么杀伤力?   桃夭简直被夙离的厚脸皮惊呆了,她气得涨红了小脸,咬着唇,使劲儿地扯着自己的枝条,想把它从夙离的魔爪中拯救出来。   两人就这样展开了一场拉锯战,桃夭死命地往回使劲拉,夙离在另一头轻飘飘地收拢五指,松松拽住那根纤长柔韧的枝条。   桃夭真的是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夙离却还游刃有余,轻轻松松,完全就是逗她玩儿呢。   这时,清刃抱着一捧干柴,从旁边走过,见此情形 ,他忍不住疑惑地出声:“公子,桃夭姑娘,你们在干嘛呢?”   清刃看不见桃夭的本体,自然不知道桃夭的一根枝条被夙离捏在手中,在他的视角看来,那就是桃夭和夙离各站在一边,然后夙离的一只手伸出来,在空中虚虚握着什么,而桃夭整个上半身往后倾斜,一副用力过度导致站不太稳的样子。   看着桃夭那欲倒不倒的身形,清刃都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彻底栽倒在地,要是摔到哪里,心疼的还不是自家公子?   真不知公子在和桃夭姑娘又玩些什么。不过这明眼人一看都觉得是公子在欺负她么。   夙离斜睨多管闲事的清刃一眼,倏然放开手里的枝条,收回手来。   桃夭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站不稳,‘咚咚’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清刃抽了抽嘴角,有心想劝诫自己公子几句,让他一个大男人不要和桃夭姑娘一个小姑娘多计较,不过在看见夙离危险地眯眼看过来时,他又悻悻地收回谴责的眼神,垂着头快步走开了。   桃夭收回本体,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你故意的!”   夙离摸了摸鼻尖,无赖摊手,“我什么故意的?”   “你……”桃夭看着他,又看一眼假装忙碌实际一直悄咪咪看着他们这边动静的清刃,气得话都说不清了。   她眼光一转,视线落在地上放着的鸡和兔身上,想到了什么,“你还不快去做饭,你看看今早上都浪费多长时间了,你到底会不会做饭啊,我都饿死了。”   被戳到痛处的夙离:“……”   他挑挑眉,视线落在桃夭脸上,心知她这是恼羞成怒,不过听到她说饿了,他还是心疼地忙走到火边,准备开始烤鸡和兔。      ☆、挑衅   桃夭揪着这点不放,见他将鸡和兔绑在树枝上,再架到火堆上,她不满地说:“你干嘛?我不想吃烤的。”   她无视了夙离抽搐的嘴角,“吃烤肉有什么意思,我记得昨晚喝的汤里面不是有香菇么?来道小鸡炖蘑菇的菜啊,还有这兔子……”   夙离脸刷地绿了。   清刃在一旁忍笑,给夙离解围,“香菇昨晚已经用完了。”   “是么?”桃夭仰首,看着夙离,“我记得一般刚下过雨的树林里都会长出许多菌菇,你刚才去打猎难道没看见?”   夙离面无表情:“没看到。”   “哦。”桃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想来你是不认识才对,毕竟你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贵公子么。”   她见夙离脸色实在不好看,以为自己猜对了,暗暗笑起来,本来昨晚说要夙离做饭就是捉弄他的,她才不相信他说会做饭呢。   夙离:“谁说我不认识。我只是懒得摘它们。”   面子这东西虽算不得很重要,但在这小丫头面前,是绝对不能丢的。   桃夭:“那现在需要它们,你倒是去摘点过来啊。”   夙离还没说话,清刃这个老好人就忙插话道:“还是我去吧,树林里水汽重,不太好走,这杂草这么茂盛,菌菇长的小巧,也不太好找。”   桃夭嗤了一声,“有什么不好走的?他轻轻松松就打到了两只猎物,找点菌菇简直小意思嘛。”   夙离不是禁不住激将的人,但这丫头口中说出的话,就让他觉得异常难忍。   他说:“天天吃菌菇都吃腻味了,换点别的不行么?你非得惦记着菌菇。”   桃夭:“这刚长出来的菌菇最是新鲜,就算现在不吃,也可以多存一点,在路上吃啊。而且我还想喝鲜美的菌菇汤呢。”   夙离:“……”   总之这丫头就是铁了心要刁难他是吧?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站起来,把架上火的鸡、兔取下来放在一边,挽了挽袖子,“清刃,你随我去林中找点菌菇。”   桃夭得势不饶人:“叫清刃去干嘛?他还得煮汤呢。”   两堆火在那里相对着燃得正旺,一堆上面正吊着一口小锅,锅中煮着菜汤,而另一堆火是清刃特意燃起来给夙离烤肉的。   夙离:“我怕菌菇太多了拿不完,到时候不够你吃的。”   他说的诚恳,一副为桃夭着想的模样,“而且山中还有许多其他的新鲜美味的野菜,你肯定没吃过。”   桃夭眨眨眼,看了眼清刃,道:“那,不然我和你一起去?”   她就不信了,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夙离该承认他不认识菌菇这些野味了吧,毕竟她可是听说菌菇种类繁多,有些是有毒的,不能乱吃。   他非得要清刃随他去,哪里是怕东西太多拿不完?明明就是不识菌菇,哼!   夙离听她说陪他去,他表情立刻变了,却不是桃夭想象中的窘迫和被揭穿的尴尬,而是阴谋得逞的窃笑。   他还不至于连菌菇都不认识,比较常见的野菜他也识得几种。   夙离理了下袖口,为难道:“你去做甚?这不是捣乱么?”   桃夭鼓起腮帮子,“我才不会捣乱,我去帮你拿野菜,免得你拿不完。”   夙离转过身,扔下两个字:“随你。”   桃夭忙跟上去。   清刃站在火堆旁,一脸感叹。   ╮(﹀_﹀)╭   ……   因为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树林里的地上很湿,在加之有许多枯枝烂叶,混淆在一起被水泡着,捂出一种腐烂的味道。   不时遇到稍矮一点的灌木丛,一不小心就会被落的一身水。   桃夭的脚离漉漉的黄土地约有一寸高,不踩在滑腻的地上,夙离看她一眼,眸中无奈。   桃夭:“你也学我呀,不然很容易弄脏鞋子的。”   夙离低头看了眼鞋底,之前一路走来,枝叶较多,地上倒不是很湿腻,也不算脏,但接下来的路都是泥土很多的,夙离沉思片刻,果断学了桃夭。   桃夭捂嘴笑起来。   “好了,咱们快去采菌菇吧。”   她率先朝前走去。   夙离跟在她身后,没走到几步,夙离停在一棵大树下,“这里有。”   桃夭折回身来,弯腰去看,只见那树根处密密麻麻长着一簇簇伞状的野生香菌,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很是可人。   桃夭伸出食指戳了戳伞顶,滑腻腻一片,她看向夙离:“就这样把它们拔起来么?”   “嗯。”   夙离来时带了一个比较大的小木桶,他把木桶固定在一边,折起袖子,就开始采菌菇。   桃夭也有样学样,跟着他一起。   不一会儿就采到了大半桶。   桃夭:“你不是说还有一些好吃的野菜么?在哪里?”   夙离无奈地看着她,“在周围找一下吧。”   “咦 这是不是菌菇啊,怎么还有丝网?”   桃夭扒开一从草,发现那里长了一簇很像菌菇的植物,忙喊夙离过来。   夙离走过来一望,“这是竹荪,是一种很鲜美的植物。”   他弯腰去采摘,抬起头来时就看见桃夭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夙离一惊:“怎么?”   桃夭:“原来你真的认识野菜啊?我还以为刚才都是你误打误撞的呢。”   夙离:“……”   他还能说些什么?   他表现出来的,真的就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么?为什么她执着的认为他什么都不会?   桃夭笑嘻嘻地伸出手:“要不要我帮你提一会儿桶啊?”   夙离冷漠脸:“不用。”   “哦。”不用刚好,她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他要真的把桶递给她,她也不会接的。   夙离走在前面给桃夭带路,暖和的阳光洒下来,穿过茂密树林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个个斑驳的光斑。   随着日头越来越热,树林间渐渐升腾起白雾,缭绕在林间,为整座山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   夙离带着桃夭在四周随便采了些蕨菜和野芥菜直到把木桶装的满满当当的,他这才带着桃夭回去。   在路上,夙离又去打了只兔子,带着桃夭绕到一旁的小溪那儿,把兔子剥皮洗净,又把野菜和香菇倒出来洗净。   然后他这才一手提兔子,一手提桶,带着桃夭回去。   经过这一遭,桃夭心中对夙离的印象又一次刷新改观,一路上看着他的眼神就像他是什么珍稀动物似的。   看得夙离是既自豪,又无语。   回到破庙前,清刃的鲜汤已经煮好了,夙离把木桶递给他,让他放到车上去。   清刃有点迟疑:“不做小鸡炖蘑菇了?”   夙离:“小鸡炖蘑菇太耗时间了,等做好来吃了,都快晌午了。”   清刃一怔,嘴快道:“小鸡炖蘑菇不……”   小鸡炖蘑菇不耗时间啊。   夙离一记凌厉的眼神杀过来,清刃剩下的几个字就这么卡在了喉间。   夙离看向桃夭,转瞬间又换了个脸色,他扬了扬手里提着的兔子,又示意地上放着的那只兔子,“先随便烤点肉来裹腹,等晚饭时再做小鸡炖蘑菇,怎么样?”   这样的话,他还有一中午的时间来钻研怎么做好这道菜,不至于把他刚在桃夭面前营造出来的形象崩塌太快。   桃夭先前在树林里见识到了夙离的博学多才,许多在她看来长的都一样,她认不出来的野草他都能一一给她介绍,如数家珍。   现在她暂时还没从夙离的多才中回过神来,所以夙离说什么,她都颇有点晕晕乎乎的感觉,也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反射性地点头。   夙离露出一抹满意的笑。   清刃同情地看一眼桃夭,怎么这么好忽悠呢?他提着木桶转身就走,眼前一道黑影飞过,清刃敏捷地接住,定睛一看,是那只一波三折的鸡。   他疑惑地转头去看夙离。   “给她留着,晚上给她做小鸡炖蘑菇。”   夙离深邃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桃夭,口中说出的话宠溺深深。   桃夭看着他黝黑的眼睛,莫名红了脸,她不好意思地偏开头,避开他的视线。   清刃不忍直视地快步走开。   ……   夙离捡起扔在树叶上的兔子,和手中那只一起栓到树枝上,任劳任怨地把它架到火上,开始翻烤起来。   桃夭坐到他身边,不时递调料给他。   夙离别的厨艺不好说,但这烤出来的肉是真的很不错。   他在烤熟的过程中除了刷调料,还不知从哪里取出一瓶颜色鲜亮的蜂蜜涂到了兔身上,把兔子抹得金黄一片。   随着他的翻烤,鲜香美味的肉味逐渐弥漫开来,夹杂着蜂蜜的清甜。   待肉熟后,夙离先划了肉质更嫩的几只后腿递给桃夭,这才和清刃分了剩下的兔肉。   桃夭闻着那勾人的香味早就嘴馋了,此时刚一拿到兔腿,她也顾不上烫,就要往嘴里塞。   还好夙离一直关注着她这边,见她这近似自虐般的行为,他忙阻止她。   “干嘛?”到嘴的美食又没咬到,桃夭不满的瞪着他,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盛满怒意,却显得她的双眸更加明亮。   夙离轻叹口气,“太烫了,会烫到嘴。”   桃夭抱怨:“可是我好想吃啊,我真的好饿。”   夙离取笑她:“小馋猫。这么点时间都等不及了?”   “对呀,一点都等不及。”   夙离没奈何,只好接过她手中叉着肉的枝条,拿起匕首开始给她把肉划小,方便散热。   桃夭手中空空,也不急着吃了,她撑着脑袋偏头看着夙离的举动。   他真的是一个风光霁月的男子,一举一动优雅至极,哪怕此时手上油乎乎的,也丝毫不掩他自身风姿。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此时举着匕首,游刃有余地片着肉,不多时,一片片厚薄适中的肉片就被他整整齐齐地剔下来。      ☆、愧疚   桃夭用一种近乎惊叹的眼神看着夙离:“你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呀?”   看来她现在是对夙离会做饭这件事已经深信不疑了。   夙离抬眸看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很不要脸的说道:“目前为止,没发现什么是我不会做的。”   厨艺除外,他很快就能学会了。   桃夭认同地点头,“你真的很厉害。”   清刃在一旁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眼神看他们两个了,会认识几种野菜,会烤肉,这就叫厉害了么?   那他也会啊,而且他认识的野菜比公子多得多了,毕竟公子会的那几种野菜都是他告诉他的。   ╮(╯_╰)╭   他本来以为桃夭姑娘会折服在公子除妖为民的绝世风姿之下,谁知道事情的发展竟到了如此诡异的境地?   桃夭姑娘竟是一个如此不做作的人,区区一道厨艺就能收获到她崇拜的眼神,比起那些自诩贵女,却天天作天作地的女子耿直多了。   也难怪公子瞧不上那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贵女,而是钟情于桃夭姑娘。   不过,清刃纠结地看着专注剔肉的夙离,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公子他除了会烤得一手好肉,在厨艺上就再没有长处了呀。   这要是傍晚桃夭姑娘发现公子不会做饭,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怎么办?那公子现在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清刃暗暗下定决心,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帮自家公子,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   “好了,吃吧。”   夙离将整齐的肉片摆在一片大叶子上,递给桃夭。   桃夭接过,直接上手,一片片不停歇的丢嘴里,含糊不清道:“震的好好次哦。”   现在肉已经冷却到正常温度,含进口中,香浓的肉香混着清甜的蜂蜜味道,直接俘获了桃夭的味蕾。   桃夭吃得停不下来,“我还要。”   夙离从自己那里又片了些下来给她,叮嘱道:“不能吃太多,不然待会儿可能会晕车。”   桃夭哀怨的看他一眼,她还想再吃很多呢。   夙离被她的表情逗笑,“傍晚又给你做,到时候随你吃,嗯?”   最后一个‘嗯’字他压低音调,低沉的声音钻入桃夭耳朵,像个小钩子似的,蛊惑着她的神智。   桃夭面上没什么反应,但那小巧白皙的耳垂却染上一层红晕,日光照耀下,格外动人。   ……   一行人吃了烤肉,又每人喝了碗汤,这才把火弄熄,收拾着准备继续上路。   “咱们到底要去哪里?还有多久才到?”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程了,可夙离从没有和她说过到底要去哪里,她一开始 以为夙离真的是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哪算哪,后来逐渐感觉到不对劲。   夙离靠坐着,扬眉望向她:“把你带去卖了。”   桃夭白了他一大眼,“谁敢买我?活腻味了吧。”   她扬起眉毛,瞪着双眼,一副娇蛮得不可一世的小模样,看在夙离眼中,真是可爱极了。   他爱极了她这样,明媚嚣张,却又生机勃勃,与她面色苍白地睡在床榻上时完全是两个极端。   天壤之别。   只有看着她活力四射的样子,他才能暂时忘记她一躺就是一个月的虚弱模样,他太清楚‘灵’对她而言到底有多重要了,正是如此,他才更加担心,倘若真的不能把‘灵’给她还回去,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他面前么?   那就相当于是亲自害死了她!!   这种结局让他如何能接受??!   他自小身体不好,可谓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只是一直靠着名贵的药物吊着一条命,他有时都会忍不住想,不如就这么干脆死去得了,免得让父母亲人整日里为他的身体操劳难过。那时活着对他来说还不如死了痛快,他渴望着死亡,死亡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陌生。   直到遇见了她,他的身体和其他的一切通通往好的方向发展,他才慢慢重拾了好好活着的信心。   这些年来,他天南地北的寻找儿时恩人,的确只是为了报恩,她的出现是他灰暗童年中唯一的一束光,他感激她,并且会尽他所能的报答她。   但他没想到清水镇外,他会遇到她,他这一生的劫。初见,他闻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妖气,以为她是妖,对她公然生活在人族中,并且适应良好感到好奇,却不知道对一个人好奇的开始就是沦陷的开端。   听到刘叔说她是捉妖师,他第一反应是不信。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就是不相信她是一个捉妖师,可后来转念一想,他来清水镇不就是为了寻那个隐居在这里的捉妖师吗,种种迹象都指名她就是他此番寻找的捉妖师。   他想,或许是她收拾过的妖太多,才会在身上粘上些许妖气。可那天晚上一番试探,不但让他印证了心中猜测,更让他得知,她竟然就是这些年来他苦苦寻找的恩人。   心中对她隐秘的情感和对终于寻得恩人的欣喜混淆在一起,瞬间发酵出一种更为浓烈的感情。在他还没来得及理清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时,却又从好友那里得知,‘灵’若不能物归原主,她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失去生命力。   在她沉睡的一个月里,他才堪堪理清思   绪,认清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残酷的现实。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想通许多事,他很快决定,带她去寻访他这些年结交的可信的隐世高人,看看是否能从他们那里找到解决的方法 。   但其实他心里早已认命——桃家算是妖界数一数二的大族了,连这种积蕴深厚的大家族都寻不到处理的方法,他何德何能能有这个运气?!   在爱上桃夭前,他以为儿时奇遇便耗尽了他此生的所有好运,但现在,他忍不住祷告上天,让他能再多点好运,能圆满解决这个看似无解的命运。   他不知道前方会面临什么,或许是好消息,或许是坏消息,但只要桃夭一直陪在他身边,最坏不过生不能同寝,死同穴罢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不负这一场情深。   ……   桃夭见夙离看着她笑着笑着的,眼神就开始恍惚空茫起来 ,吓了她一大跳。   她伸出纤白的小手在夙离面前招了招,他还是没什么反应,面上神情时而开心,时而难过,甚至还透着丝丝绝望,最后全都化为决绝。   桃夭眨眨眼,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儿掐了夙离手肘一下,末了她担心力道不足以唤醒这个魔怔的男人,在收手时,她还捏着那坨肉旋转了一圈。   ╮(╯_╰)╭   夙离吃痛,从回忆中脱身出来,反射性地想挥手还击,又想到这是在马车中,除了桃夭也没别人会这么粗鲁的对待他了,他又忙收回手来,怕误伤到她。   “你在想什么,刚才你的表情好诡异。”   桃夭见夙离醒了,忙坐到他身旁,问道。   夙离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被桃夭掐的手肘,暗忖肯定青了,“没想什么。”   桃夭不满:“你骗人,想什么还不能和我说一下啊?”   夙离眯眼,似笑非笑:“我在想你,要如何和你说?”   他的确是在想她,没骗她哦。   桃夭一怔,到嘴的话语就这么忘了。   她呆呆看着夙离几秒,这才如梦初醒般 ,忙把脸转到一边。   这个妖孽。桃夭再次生出一种,这个男人不是狐狸真是狐族一大损失。   他完全不用狐族的魅惑技能,就能勾的人为他神魂颠倒。   不然为何现在她的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她都担心会不会一下子跳出来。   桃夭发现夙离对她的吸引力越来越大了,再这样下去,若是哪天她真的忍不住把他给扑倒了,那可怎生是好?   不!她怎可以如此随便?这个男人前世定是修为高深的狐狸,现在这些定然都是本能,桃夭啊桃夭,你可不能如此心智不坚定,被他给迷惑住!!   桃夭内心做了几番建设,这才觉得勉强能不脸红心跳地直视夙离俊美的容颜。   “我之前问你,我们要去何处,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已经答了。”   夙离一手撑在身前小几上,戏谑地看着桃夭。   桃夭皱眉:“那算是什么答案?分明是糊弄我的。”   夙离扬眉,哟,不错呀,都能知道他是糊弄她的了。   他本还想再戏耍她一下,又怕过火了,惹她真的生气,“好了,不骗你。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我带你去见一见我的好友。”   桃夭好奇:“你的好友?”   和夙离相处这些日子,她也算摸清了他的性子,清冷淡漠,甚至有几分冷情。   能让他开口承认的‘好友’,想来是真的至交了。   她突然很好奇,能和夙离交情深厚的人是什么样的。   夙离颔首:“他与我,是生死之交。”   他见桃夭水润润的眸子亮晶晶的,就知她对好友非常感兴趣,他偏不和她说更多,只笑意盎然地垂头继续看书。   桃夭被他的话吊起胃口,可夙离却很恶劣的对此视而不见,她本想把他手里的书抽走来干扰他的,但看着他微低着头,神情专注地捧着书籍研读的模样,就觉得很赏心悦目。   她看得入了神,一时忘了上去捣乱。      ☆、怪异   傍晚時分,清刃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到了一个小村庄里面,而这也意味着,他们不用再客宿野外了。   桃夭对此到是没有多大的惊喜,她的心神已经被接下来的小鸡炖蘑菇吸引了,虽然现在连菜的影子都没看见,但桃夭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一盘香喷喷的菜肴,勾的她口水直流。   他们借宿在村长家里。   村长家就在村子门口,一株大柳树旁边。   村长是个很和蔼的五旬老人,手里提着根旱烟,不时抽上几口,只是他的眼中偶尔会露出深厚的恨意和绝望。   夙离几人都不时看见他眼中复杂情绪,但毕竟只是借宿别人家,也不方便过问别人家事。   村长家虽然不算大,但比起村里其他屋子已经算很不错了。   村长家除了村长就只有他的儿子一家三口,住在他家旁边,中间隔着一道打通了的墙。   “我家只有两间空房子了,得委屈你们一下了。”   村长见他们穿着打扮均属上乘,自然也很客气,忙将人引进屋内。   “柱子他媳妇,快去做饭来招待几位贵客。”   村长冲着站在一旁行为拘谨的儿媳妇说道。   然后把小孙子唤过去,交代了几句,也跟着走进厨房帮忙。   桃夭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整个村子虽然不是太大,但也不算小了按理来说,这个时节正是播种的时候,现在临近傍晚,乡间小路上该有许多提着锄头回来的村民才是。   可除了他们马车刚停在村口时,引来几个小孩子的围观和大人们的好奇外,就再没有看到过几个大人了。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让桃夭心生警惕的是,她刚进入村子的范围就感觉到一阵心悸,总觉得这村子不简单。   想来夙离也是觉察到不对劲,这才让清刃去村长家询问是否可以借住一晚。   桃夭回到室内,夙离站在简陋的窗前,向远方眺望,他脸上难得带上了严肃。   桃夭走过去,“你发现什么了?”   夙离慢吞吞转身,“这村子里妖气好重。”   妖气?   桃夭皱眉:“不应该呀。我……”怎么没感觉到呢?   仿佛看出她在想些什么,夙离拉起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刚踏出门口,清刃手里提着早上特意留下的鸡和一桶种类多样的野菜过来。   见到夙离,他扬了扬手中的鸡:“公子……”   夙离脸一黑,“你先把它放到厨房,切小,过一刻钟我没回来,你就自己把小鸡炖蘑菇做出来。”   “啊?这……”清刃看看夙离,又看了看桃夭,见桃夭没反对,他也就不再纠结。   其实公子就是在找借口来避免做这道菜吧?   自以为看透了夙离的目的的清刃目视着夙离二人手牵手走出门后,便提着手里的东西去了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个简易的棚子,里面砌了个火炕,棚子里面除了大捆的柴禾,就一口大锅并一些食材。   清刃抽了抽嘴角,这厨房里的厨具比他们随身带着的厨具还少。   ……   夙离带着桃夭在村子里走了走,先前桃夭进门时小路上还有几个小孩子呢,现在街上已经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越往村子后山的地方走桃夭心悸的感觉就越强烈。   而且路旁的田地里是荒着的,看那模样,分明已经许久没种过东西了,并非是今年播种晚。   夙离握紧了桃夭的手 ,生怕她出现什么闪失,“妖气越来越重了。”   桃夭收回乱转的视线,看向面前的山。   这座村子就安居在大山下面的一个小平地里 ,大山山势巍峨,树林茂密。尤其现在天色渐暗,黑下来的天空沉沉地压在大山山顶上,为这葱茏高大的山峰平添上几分诡异。   晚来山风起,风吹着树林,发出飒飒声响,昏暗的光亮下,那些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枝仿佛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鬼怪,肆意地伸展着腰肢,等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桃夭极目望去,半山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冒出浓稠的妖气来,将半山腰包围得密不透风般。   “啧,看来道行还真不浅呢。”   夙离低叹一声,到了这时候他反倒不如先前那般严肃。   桃夭咽了咽口水,她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几百年道行罢了,不过出生妖界大族,自幼修习不比旁的妖物,真要打起来,连上千年的老妖怪少不得也得折戟在她手中。   但是眼前藏匿于山中这只大妖,她先前竟是分毫没察觉到,想来这次这事是真的棘手了。   夙离捏了捏她软绵若无骨的手指,取笑道:“怎么,你怕了?”   桃夭募地抬眸白了他一眼,唇瓣几次开合,也还是没能把那句‘我怎么可能会怕’说出来。   她虽然平日里在妖界是嚣张了些,但那是在自家地盘上呀,来到这人界,没看见这几年来她都规规矩矩按着人类的习性办事么?   在人界蛰伏的一些大妖,基本不会回去妖界,受那所谓的规矩所缚,在人界霸占一方山地,圈地为王,岂不快哉?   故而,他们也多不了解妖界的一些大族,便是了解了,怕也是不惧的,毕竟人界与妖界是有过盟约规定,妖界中大妖到了一定等级是不可随意来人界的。   而这些蛰伏在人界的大妖,多是上千岁以上,它们收纳小弟,座下势力盘踞复杂,一般初到人界的妖,便是家族在妖界赫赫有名,在来人界历练时,也都多被家中长辈警告过,不许随意招惹这些大妖,免得到最后被大妖所杀,连他们都鞭长莫及,只能认了这事。   不巧,她就是从小被耳提面命的说过的,毕竟谁让她小时候在妖界是出了名的调皮捣蛋,族中长辈一个个都特别怕她哪一天来了人界,天不怕地不怕的给自己而来祸端。   夙离难得见她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看着桃夭,笑得春风得意:“唔。看来你是真的怕了呢。”   桃夭没好气地抿了抿唇瓣,“是是是!我好怕哦,咱们快回去吧。”   夙离在桃夭面前一点君子之风都没有,成天和她斗嘴,并乐在其中。现在,他见桃夭不与他争辩两句,反而不习惯起来。   桃夭反手拉着夙离,就往来时的路走去,“你快拿颗夜明珠出来照亮呀,我看不见路了。”   此时天已经黑透,零星的星子挂在天上,发出微弱的光亮,如萤火虫般,忽明忽暗。今夜并没有月亮,故而四周黑漆漆一片,不时山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那浓郁的妖气一点点蔓延开,四周的温度很快下降。   夙离依言从袖中取出一个光华流转的夜明珠,嘴贱地撩拨她,“你一只妖,大晚上还看不见路不成?”   桃夭嘟囔:“我又不是属性夜间动植物,当然看不见。”   待二人走远后,夙离偏头向后望去,那高大的山峦此时已经完全被妖气笼罩在内了。他思绪几转,眯了眯眼,还是决定待深夜以后,再来一次。   想来这村中大多数青壮年男人不在村中 ,导致田地荒芜,也与这只妖脱不了干系。   他们一路回村,路旁的人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屋内甚至连一丝微弱的灯光都没有。   整座村子通通陷入了沉睡。   等穿过村子,快到了村长家时,远远就看见清刃手里提着灯笼,在门口张望着。   夙离和桃夭快步走过去,室内透出微弱的烛光,照在地上,映出三人交错的影子。   清刃孤零零站在那里,身旁并无其他人陪着。   一路走来,对这村落的情况大致有底的夙离二人并不意外白日里还表现得很是好客的村长一家,为何连等他们回来都不愿。   果然,他还未开口,清刃便打开了话夹子,“公子,你们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们做好了饭,本是要等你们回来一起吃的,但随着天色的沉下,那村长一家便囫囵吃了点东西,就全去休息了,现在饭菜都冷的差不多了。”   他以为公子和桃夭姑娘出去约会联络感情,自是不会去打扰他们,只是做好饭后,村长见他们二人不在,询问了他们出去后,竟是大惊失色,连说要快去把他们找回来。   清刃不知缘由,以为村长是担心天黑了,公子二人会迷路,便拦住了他,劝慰着无碍,谁知村长复杂踌躇地看他好几眼,欲言又止最后直接带着他儿媳妇和孙子去一旁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休息了。   夙离拍了拍清刃的肩膀,“没事,随意热一下,今晚就这么吃吧。”   “可是……”清刃看着桃夭,这难得不宿在郊外,公子竟还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么?   “怎么?”夙离见他迟迟不动,不由疑惑。   清刃暗自摇头,“没事。”   三人进了屋内,别好了门,这才去了厨房。村长家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张桌子,并几条板凳,此时桌上摆放着几盘菜和米饭。   夙离拉着桃夭到桌前坐下,“你今晚怎么神不守舍的?”   他担忧地伸手试了试桃夭额前的温度。   桃夭无精打采地看他一眼,她能说她是担心后山那不知名的妖怪么?   今夜夙离定是会上山去一探究竟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有一种预感,夙离一定不会对这件事袖手旁观。      ☆、信任   她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饿狠了吧。”   夙离抽了抽嘴角,饿狠了?他看着桃夭在昏黄烛光下柔美温柔的小脸,动了动唇,终究还是没有戳穿她。   算了,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夙离端了碗递给桃夭,“既然饿了,就快吃吧。”   清刃刚把桌上的菜端进厨房,准备再热一下,桃夭捏着筷子,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   “……我要吃什么?米饭么?”   夙离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菜都被清刃端走了,他握拳抵在唇角,轻咳几声,“且再等一下吧。……你若是真的很饿,便先吃点米饭垫一下肚子也行。”   桃夭冷漠脸:“呵呵。”   闹了这么个乌龙,夙离难得有点脸燥,他冲着厨房里喊:“清刃,速度快点,随便热一下就行。”   厨房里也点了一支蜡烛,影影绰绰的烛光打在清刃翻炒菜肴的身影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哦。”清刃应声,手中端着一盘菜出来,“公子,你们先吃着,剩下几盘马上就好。”   桃夭温声道:“没关系。我们不饿,你慢慢热。”   夙离闻言,偏头看她:“……”   刚才和他说很饿的是谁?难道他年纪轻轻就耳背了?   清刃腼腆地笑笑,转身回厨房里继续窸窸窣窣地热菜去了。   待清刃进了厨房,夙离眼含控诉地看着桃夭,“你为何对他那么好?”   他难道还没有清刃好看么?为什么一路行来,桃夭对她常常不假辞色,但一到了清刃那儿,就是面含笑意,温温柔柔的?   夙离觉着自己不至于比不上清刃吧?论姿色,那些贵女常说他风姿俊秀,清俊无双,虽然他不在乎这些,但偶尔还是会不小心听到一耳朵;论气度,别人都说他仪度翩翩,气质高洁优雅。   桃夭挑起一粒米送进口中,“他做饭那么好吃,我当然得对他好了,要让他体会到如家般的温暖,不然哪天他不做饭了,我吃什么?”   夙离瞳孔微缩,“所以你就是为了他的厨艺?”   “不然呢?”桃夭反问。   夙离一言难尽地看着桃夭,被她对于食物的执着又一次刷新了认知。   他不甘心地说道:“我的厨艺也很好。”   桃夭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是……吧?”   很快,清刃将所有菜热好,端了上来,天色深沉,稀疏的几颗星子缀在空中,四周的气温随着夜色的加深,变得更加寒冷。   桃夭心中装着事,只随意的夹着菜,机械的吃着,夙离看她一眼,决定还是不提醒她的好,免得她记起来他今晚没给她做小鸡炖蘑菇的事来。   在短胖的蜡烛快要点完时,他们吃完了饭菜,决定回去休息。但其实现在还比较早,只是村中所有人都早早入睡熄灯 ,远远望去,这个小村庄非但没有半分正常的宁静,反而看起来像是一座空村。   夙离和清刃住在一间,桃夭自个住一间,回房不到半个时辰,桃夭本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募地心神一动,刷地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开了门。   从这里看去,堪堪可以望见门口动静,在那里,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动作麻利的大步向外走去。   桃夭轻叹口气,脚下轻点,直接飞过围墙,转瞬追上了夙离。   夙离回头,看到桃夭后募地沉下脸,他皱起眉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桃夭,低斥:“胡闹。快回去。”   桃夭抱臂挡着他的路,“要么一起去,要么各自去,你选哪个?”   夙离一噎,拿她没有办法:“……那只妖不好对付,你去太危险了。”   桃夭不甚在意地一笑,“不是有你吗?你肯定会保护好我的。”   她的话语坚定信任,倒是让夙离一时无话可说,他无奈地看了桃夭几秒,最后还是屈服在她黑亮坚持的眼神下,“行吧,难道我还护不住你不成?待会儿你就乖乖跟着我,知道么?”   见他松口,桃夭心下一松,忙不迭点头,“知道了,我一定寸步不离跟着你。”   夙离瞥她一眼,要是这丫头平日里也这么乖巧听话且粘他就好了。   两人毕竟不是普通人,脚程都很快,在崎岖的山路间也如履平地,速度分毫不减。   不多时,就到了半山腰处,越靠近此地,那昏暗浓郁的妖气越重,一股脑打在脸上,其中夹杂着几不可闻的血腥气,桃夭险些被这怪异的味道熏吐了。   夙离握着她的手,一步步靠近妖气最浓重的地方。   两人虽然都能夜间视物,但此处妖气浓郁几近实质,包裹得周围一片漆黑,眼前除了黑还是黑,实在看不到其他。   夙离挥手取出一颗夜明珠,也才堪堪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借着柔和的光亮,桃夭往四周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夙离,你看。”   她拉了拉夙离的手,示意他看向四周。   夙离环视一圈,神情比之前更加凝重几分,握着桃夭的手下意识收紧,仿佛怕她消失了似的。   此处本是半山腰,远远望来,本来树木葱郁,生机勃勃,然而此处近看,他们四周远近的树木通通枯黄不堪,断枝残叶铺了一地,已经开始腐烂,融入地底。   但是这些都不算重点,让夙离和桃夭不敢相信的是,地上混杂着枯枝烂叶的那隐隐泛白的凸起,分明是累累白骨!   极目望去,视线所到之处,白骨或全露在地面,或半截埋入泥底。这些白骨细细看来,有的是动物骨骸,但更多却是人的骨架。   这些人的骨架普遍偏大,分明都是成年男人的骨架。   一时间,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想到了山下村中为何不见几个成年男人的原因。   想来,大半的人都丧命在此。   桃夭闭目感应了一下,这里没有丁点灵魂波动。   她偏头看向夙离,夙离对她微一颔首,示意他也知道了。   地上白骨森森,多是不完整的骨架,可见这些人死时遭受了多少痛苦,按理这样一来,死后,他们心中不甘,最是容易变成厉鬼,但这里却并无一丝死魂波动。   而厉鬼固然厉害,但,对于修炼邪恶功法的人或妖来说,却也是大补之物!!      ☆、邪妖   这种邪恶功法,无论在人界还是妖界,都是被严格禁止的。   但那又如何?这世上,总是有些想要走捷径获得力量的人或妖。为此,他们不惜付出惨重的代价,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   桃夭悄声问夙离:“你有几分把握?”   夙离几不可察地摇摇头,“现在我也不清楚,具体还是得等见到那妖物再说。”   桃夭咬咬牙,不知为何,她越靠近妖精的老巢,心中莫名涌起一种悲哀。   最后,他们停在一个山洞前。   山洞前干干净净,不是卫生上的干干净净,而是所有意义上的,寸草不生,只一片平整的土地,诡异的是,土地是深绿色,仿佛被人泼了绿色的料汁,日日浇灌,久而久之,土地便由里到外成了这种颜色。   在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下,这深绿色的土地看起来很是诡异惊悚!!   夙离停下脚步,“你在洞外等我。”   桃夭拉住他,“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桃夭的眼神很执着,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她根本不放心夙离一个人去面对那只妖,虽然……他的能力是比她强了那么一点点啦。   不过她桃夭也是不差的好嘛。   夙离反手拉住桃夭,无奈地叹一口气,“算了,你和我一起进去吧。”   还是不放心她自己待在洞外,这座山处处透着诡异,桃夭又涉世未深,他虽然担心洞中情况,更害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让她出事。   夙离一手拿着夜明珠,一手紧紧牵着桃夭,一步步朝洞里走去。   这个山洞阴暗潮湿,狭窄崎岖,需得要半弯着腰才能勉强走过,越是往里走,那种腐臭味就越明显。   桃夭忍不住想呕吐出声又怕惊扰了不知在何处的妖,在这洞里打起来可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无奈之下,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另一只手捂住嘴,避免自己吐出来。   不知走了多久,洞中的路逐渐宽敞平整,前方隐隐透出一抹光亮来,夙离拉着桃夭走过去,眼前景色刷地一变。   这是个极其宽敞的空间,看起来就像是大山内部被掏空了一般,前方有一个高台,上面刻画着奇奇怪怪的图腾。   山壁上不知镶嵌着些什么,闪烁着莹莹亮光,将这片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   不知为何本来浓郁腥臭的味道在进入这个空间以后奇异的消失不见了。   夙离浑身肌肉紧绷,犀利暗沉的眼眸一寸寸扫过四周。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出手,一下将手中握着的夜明珠打在左侧山壁上。   只听‘咚’的一声,一阵机关开启的轰隆声传来,眼前景色又一次变了。   前方高台缓缓下沉,一个下凹的圆形状水池慢慢升起,随着这水池慢慢升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铺散开来,瞬间弥漫在这个空间里。   左侧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也显出了隐约的轮廓。   极目望去,分明是累累白骨,大堆的白骨堆积在那里,有人的,有动物的,时而明晰,时而模糊。   夙离道,“还有机关未被破开。”   他松开握着桃夭的手,上前一步,双手举着在身前结了个印,轻喝一声,手中散发着熠熠金黄的印记呼啸着冲向那水台处。   金印狠狠砸进水台,溅起大片血色,那台竟然盛着一摊血!   ‘吱啦’一声,左侧的白骨终于清楚的呈现在二人面前。而右侧也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漆黑的甬道。   似有若无的嘶吼从甬道里传来。   夙离转头看向桃夭,俊美的容颜上冷的快要结冰一般,“你可以放火么?”   桃夭一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咬唇愧疚地看着他,“……不会,我学的是木属性功法。”   她本体本来就是绿植,最是怕火,怎么能修炼火属性功法?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向她家那位变态,水火双属性齐头并进。   得了她的答案,夙离也没有太失望,他在储物袋里取出一张符纸,低叹一声,“最后一张了。”   随后将符纸扔向水台,霎时燃起熊熊火焰,血色雾气蒸腾而起,很快,水台四周都被笼罩在一层模糊的红雾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桃夭疑惑,“干嘛要把血池毁了?”   “因为那妖物就是靠着这池血修炼的。”   夙离凌厉的眼神紧盯着那漆黑的甬道,听着里面逐渐逼近的嘶吼声,冷笑一声,“终于出现了。”   他毁了它赖以修炼的血池,它终于不再躲藏。   桃夭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甬道里除了嘶吼声,还慢慢出现了难听的摩擦声。   不一会儿,甬道口出现了一抹影子,随着那妖物的全貌逐渐呈现,桃夭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个什么怪物?   上半身是人的躯壳,不,说是人也太勉强,他的身上长满了黑漆漆的毛发,像是猿猴那般,但脸部却是人的脸,而下半部分却是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最最关键的是,那蛇尾两侧还伸展出一对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脚。   这妖怪出了甬道以后,第一时间滑行到血池边,看到血池里所剩无几的血液,他忍不住怒吼出声:“啊——杀了你们,该死的!怎么敢!你们怎么敢毁了本座的宝贝?!”   他一甩蛇尾,阴森的眼神直盯着夙离,“你这该死的小子,本座要将你的血液彻底抽干,在把你的骨头打磨成饰品,挂在本座的卧室里!本座要吃了你的魂魄!!”   说道这里他突然‘桀桀’地怪笑起来,“哈哈,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本座杀了这么多人,收集起来的血都还不及你一人的血液里蕴含的能量多。”   “既然如此,本座就更不会放过你了!吃了你,本座一定就可以成功了。”   那怪物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啊,真是鲜美又纯粹的血液啊,本座已经迫不及待了——”   桃夭抽了抽嘴角,同情担忧地看向夙离,却见他皱紧眉头,视线在怪物身上不停地打量着,对他所说的话语分毫不动。   桃夭有心想问一下夙离,又怕自己打扰了他,给他拖了后腿。虽然不知道这怪物怎么成了这人不人、蛇不蛇的样子,但她能清楚感知到他身上蓬勃的妖力,不是她能抗衡的。   所以她也就更加担心夙离,他……对付的了这怪物么?他们俩实在是太莽撞了!   夙离似是感觉到了桃夭的视线,他微侧头,沉着的视线落在桃夭身上,带着安抚的意味。   桃夭深吸一口气,慢慢退到一旁,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当一团空气,不要打扰到夙离。   怪物摆着蛇尾迅捷地冲向夙离,蛇尾上的爪子缩成一团,就像是蛇皮上长出的一团肉瘤似的。   夙离手中不知何时召出了一把剑,剑身凛冽,光芒熠熠,很是锋利的样子。   即使隔得比较远,她都能感觉到这把剑散发出来的恢宏气势!   夙离和怪物缠斗在一处,身影交错见,桃夭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因为交手的速度太快,她甚至不能清晰看见他们对招的情况。   她看得心惊胆颤,就怕夙离打不过这个怪物,受伤。   奇怪,她明明以为自己是很讨厌他的,就连这次出远门也都是形势所逼,虽然一路走来,夙离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们看似气氛和谐,但桃夭一直把它归结为他是看在桃言的面上才对她好的。   可现在他站在她面前,与怪物打作一团,她的心竟跳的奇快无比,焦灼、担忧与害怕等情绪通通爆发,她清楚知道,她真的很怕他出事。   尤其,在刚才怪物要从甬道里出来时,他还在她身上下了一道禁令,让那怪物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若不然,那怪物第一个要对付的一定是她,她实力弱,但血脉纯粹,于这些邪恶的妖修而言,也是难得的大补之物!   那边夙离与怪物斗的剧烈,招招凌厉,灵力与妖力夹杂打出,四周的石壁‘啪啦’掉着碎石块。   “没想到你这小儿还有两下子,”怪物阴森的说道,“这倒也是,要没点能耐,你怎么敢来本座这里?”   他仰天哈哈大笑,“可惜你命不好,巴巴送命给本座,你灵力纯粹浩大,正好便宜了本座!”   夙离冷哼一声,“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想要我的命,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夙离手中诛邪剑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怒气,发出阵阵嗡鸣,剑身上隐隐浮现复杂的符文来。   怪物蛇尾一扫,从夙离身后袭向他,夹裹着狠劲击向夙离,若被这一下打中,夙离一定会受重伤的 !   桃夭看的心都快要跳出喉咙了,想出声提醒,又怕惊到他,被怪物发现,成了夙离的负累。   不过她低估了夙离,他身后仿佛长了双眼睛,在蛇尾扫过时,夙离敏捷地跳到一旁石壁上,借力翻身,手中诛邪发出一道凌厉的见光,狠狠打在那蛇尾上!   顷刻间,蛇鳞密布的蛇尾皮开肉绽!   怪物痛的嘶吼出声,“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伤的了本座?”   他的蛇尾防御极高,一把普通的破剑怎么可能破开蛇鳞的防御?   他阴冷的视线看着诛邪剑,眸中闪过贪婪。      ☆、危机   如此好剑,留在一个将死之人手中,未免可惜。   况且区区弱小的人类如何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实力?   邪妖这般想着,看向诛邪剑的眼神越发贪婪起来,连带着看向夙离的眼神都变得更加嗜血。   他一甩蛇尾,身形化作一抹流光,飞向夙离,与此同时,长满毛发的双手也召出武器来。   那是两把交错的大刀,挥动间寒光闪烁,带出呼呼风声来。   夙离握紧诛邪,唇边挑起一抹笑意,平静而自信。   他不退反进,须臾,两方又再次打得不可开交!!   空中光芒闪烁,夙离的金色灵力与怪物的青绿色妖力交错出现,‘噼啪’声不绝于耳。   桃夭干站在一旁,也插不进去手,只能坐立不安地祈祷夙离能够大败这妖物。   他们在山洞里面,光华如昼,一时也辨不出此时是什么时辰了。   桃夭想到她和夙离上山来是瞒着清刃的,若到了第二天白天清刃醒来发现他们俩不见了,还不知得多焦急呢,而他又不知他们的行踪,连去找他们的方向都没有!   这时,只听见空中传来一声闷哼,桃夭焦灼抬头,便看到那妖物如流星般倒飞而出,重重撞到山壁上,又摔倒在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她心中松了口气,转眸去看夙离,却见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单膝跪地,一手拄着剑来支撑那摇摇欲坠的身形。   她轻呼一声,正要跑过去扶他,就听见那妖物‘桀桀’地笑起来。   “哈哈哈,本座倒是小瞧了你,不过纵然本座暂时奈何不了你,你也动不了本座分毫,而稍等片刻,本座修整过来了,便是你的死期!”   夙离伸手揩去唇角的血渍,修长如玉的指节点缀着艳红的色泽,衬得他苍白的面色都不由红了几分。   桃夭灵动的双眼咕噜噜转着,在她看来这妖物和夙离分明是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谁,不过那邪妖说的不错,   他是妖,皮糙肉厚的,恢复力也比身为人类的夙离要快,倘若他先于夙离恢复几分,那到时候死的就是夙离了。   不过这妖物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夙离还有她这个帮手!   纵然她实力比不过这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妖物,但他现在身受重伤,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而她却精神正好,在刚才的观战中也勉强猜到了他的弱点在何处。   所以,现在桃夭可是丝毫不惧他的。   她看一眼夙离,见他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那双深邃黝黑的眸子。他正在争分夺秒的恢复灵力!   她转眼去看另一头的妖,只见他阴森的瞪着夙离,不过身上的伤口却不知他用了何种秘法,竟渐渐愈合起来。   她心中一凛,知道这妖还不知有多少底牌没出呢,尤其现在他们又是在人家老巢里,多待一刻钟都是危机!   她必须得趁他现在行动力暂失时控制住他,纵然不能杀了他,也得给夙离争取更多的时间才是!   想到这里,桃夭不再迟疑,她撤开夙离给她下隐身罩,双手掐诀,直接使出她威力最大的招式,纤细的手指间萦绕着翠绿的光华,结成一个圆球,迅速脱离桃夭的掌控,携裹着滔天威力冲向那妖物。   妖物的确没想到这洞中除了那深不可测的人类外,竟还躲着一只血统纯粹的妖。   虽然在她结印动手时他就已经感应到她的存在,但她速度太快,而他此时内腹剧痛难忍,一时丧失行动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攻击‘轰隆’一声打在了他身上。   他忍不住又咳出一口血来,整只妖的精气神一下子就萎靡下来。   按说,桃夭那一击固然威力不小,但毕竟她与妖物的差距摆在那里,这一击根本不应该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势的,不过桃夭是相中了他的弱点来打的。   她在观战妖物和夙离打斗时,就发现他虽然不时摆动蛇尾攻击,却一直避免着被夙离打到蛇尾上的两颗‘肉瘤’。   而又一次夙离的剑欲刺到那肉瘤时,他竟然不惜以身去挡,用柔软的腹部去接下了那一剑!   如此一来,别说精明的夙离了,就是她这个懒散的都明白了他的弱点,只是之后他大概也知道了自己的弱点暴露,攻击越发迅疾犀利,同时也不在摆动蛇尾攻击夙离。   蛇尾缀在他身后,夙离还真是突破不了他的防线去攻击他的弱点。   这才一直缠斗到现在。   而此刻,桃夭便是捡了这么个便宜,轻轻松松使他伤上加伤!   她一步步走过去,妖物艰难摆动着蛇尾想要退后一点,“哼,没想到一只妖竟然会和一个捉妖师在一起。”   桃夭没理他,双手结印,就欲往妖物的肉瘤打去!   她没看见在妖物说出捉妖师时,夙离紧闭的眼睑倏地睁开,有点紧张的看向她。   不过她背对着夙离,他看不到她面上的神情。   “住手!!”   妖物见躲不过,忙大声喊到,与此同时,他的周身开始出现细丝一般的雾,丝丝缕缕地绕在他身旁。   一股恶臭从他身上传来。   桃夭忙掩唇避开。   那些雾气从下到上一点点把妖物笼罩其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夙离剑眉一紧,“——快阻止他!”   桃夭闻言,反射性将手中结好的印术扔出去,诡异的是这次邪妖竟一声不吭地将她的招式接下。   她大惊,心中募地生出一股危机感来,双手交错,飞快解出数道术法一股脑扔到雾气中。   雾气震荡不已,却凝而不散,她极目望去,居然看不到一点雾中情景。   夙离勉强撑着剑站起来,眉目凛冽锋利,“快退开。”   桃夭不解回头,就看见他睁大的凤目,担忧恐惧,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她下意识垫脚向后退去,下一秒,她之前站的地方炸开一大片,有灰绿色的液体滴落下来,腐蚀了一大片土地。   桃夭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莆一抬头,就见之前妖物躺着的地方空空如也,而那四周,也被腐蚀掉一大片山壁。   夙离挪到桃夭身边,神情担忧地上下打量一圈桃夭,见她并无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突然撤了隐身罩,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夙离磊落的青衣此时早已被鲜血染红一片,他没说几个字就开始大喘气起来。   桃夭本来被他质问还很生气,她明明是为了帮他好嘛,不然干嘛暴露自己?不过在看到夙离身上的伤之后,她到嘴边的话就被咽了下去,换成了另一句话。   她忙扶住夙离,“你怎么样?伤的很重么?”      ☆、嫁接   夙离咳嗽几声,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还撑得住。当务之急必须杀了他。”   夙离借着桃夭的搀扶,索信把全身大半重量全压在她身上。   桃夭踉跄了几步,她看着夙离,见他一脸虚弱,便伸手去环住他的腰,“他跑哪里去了,咱们怎么找他?”   夙离偏头看向那漆黑的甬道,黑眸沉沉,“他应该是跑去那里面了。”这邪妖真是狡猾的很,都说狡兔三窟,可在夙离看来,他似乎比兔子还能躲。   不过仔细想想,也很正常,一个修为高深的邪妖,固然心高气傲,但同时也自然会比别的妖会更加谨慎一些。   他们对视一眼,桃夭扶着夙离往甬道里走去。   甬道里潮湿粘腻,一脚踩下去,软软的触感,还不容易把陷进去的脚□□。   泥土里面还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桃夭皱着眉头,“那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蛇,猿?谁知道!”   桃夭听了夙离的猜测,一下子来了劲儿,“说不定还真是蛇和猿的后代呢。”   夙离抽了抽嘴角,无语地看她一眼,“你们妖界不同种族结合生下来的后代都那样么?”   桃夭正儿八经的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妖界一般不同种族结合的都是能化人形的。”   夙离回她一个‘那不就对了’的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所以,他不是蛇和猿的后代,那他怎么会长那个样子呢?”   一般妖族都以能化为人形为荣,毕竟这是妖力深厚的一种象征。   她刚看到那邪妖时就很纳闷,就算是半化人形也不是他那样子呀,而且他蛇尾上还有两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脚。   夙离不时咳嗽几声,“我怎么知道。”   “不过,”他抿了抿唇,“他的模样,倒像是……”   桃夭追问,“像什么?”   “嫁接。”   “什么是嫁接?”   黑漆漆的甬道里,夙离转头去看桃夭,两人已经走了比较长一段路了,不过这甬道就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眼睛习惯黑暗后,夙离也勉强能看见桃夭的脸。   “嫁接就是把其他妖身上最锋利强健的部位移到自己身上来。”   桃夭不敢相信,她从来没见过,更不可能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你的意思是,那妖物身上的蛇尾,还有蛇尾上的脚都不是他的?”   夙离哼笑一声,“恐怕不止。”   他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不过现在还不能肯定,等一会儿见到那妖物,想来一切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桃夭听了夙离的话,忍不住好奇,追问道:“还有什么?”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桃夭不满,“话说一半,真烦。”   模糊间,夙离看到她无精打采地垂着头,小嘴嘟起来,他无声笑起来。   虽然五脏六腑都火烧一般的疼,不过有这丫头在身边,不时和他说说话,好像身上的伤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了。   因为夙离身上有伤,桃夭也不敢加快速度,只能扶着他蹒跚着往前走。   越往里走,里面的温度越低,同时,脚下的不知是不是泥土的东西也越发粘稠起来。   桃夭有心想给夙离疗伤,又怕他体内的灵力和她的产生排斥,只能听着他时不时咳嗽。   突然,她想到什么,停下步伐,挥手取出一个小瓷瓶来,“这是我哥给我准备的伤药,对你应该有帮助。 ”   说着,桃夭打开瓷瓶,倒出几粒拇指大小的药丸。   药丸一从瓷瓶里被倒出,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夙离只觉得身上的伤处都舒缓了几分。   他不由慨叹,“桃言的东西果然都是珍品。”   桃夭仰头,自豪道:“当然了。”   她把药喂给夙离,“你可要好好调息,那妖物身为妖,恢复力比你强多了。”   夙离哑着声音,“你放心吧,就算我死,我都会把你安安全全带出去的。”   “你瞎说什么?”桃夭斥他。听着他那么冷静的提着生死之事,她心里就闷闷的,很不舒服。   “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桃夭呼出一口气来,缓和一下躁动的心绪,“再不济,还有我呢。”   “哦,还有你?”夙离笑起来,“你行吗?”   “我怎么就不行了?”桃夭气结,“平时我是打不过他,不过别忘了,他现在受了重伤!”   “嗯嗯。”夙离哄她,“你还是很厉害的。”   桃夭没听出他话里的敷衍,“那当然。”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夙离‘嘘’了一声,“你听。”   甬道里本就安静,除了他们俩交谈时的声音和回音外,就是一片寂静,而此时他们不再说话,安静的甬道里一点点声音都能被无限放大。   黑暗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阵的嘶吼,痛苦挣扎。   他们循着声音往前走,那挣扎的嘶吼声越来越清晰。   在甬道里转了几个弯后,眼前开始出现一点点光辉。   不多时,他们就离开了甬道,走到了一个和之前的空地很像的空间里。   那邪妖就在不远处,蛇尾在地上拍打蠕动着,在他前面竟被锁着好几只妖,不过此时那几只妖已经奄奄一息了。   此时,这邪妖手里握着他的两把大刀,他面前锁着的那只妖一会儿变成人形,一会儿变成本体,就这样在本体和人形间来回不停切换着。   而且,它口中一直大声嘶吼挣扎,他们之前在甬道里听到的吼叫就是它发出来的。   因为邪妖背对着甬道,同时也遮住了夙离他们的视线,他们只能勉强看到那只邪妖手中的刀不知在他前面的豹妖身上割着什么。   夙离眸子一眯,深邃的眼里暗沉一片,他低语,“果然如此。”   桃夭惊恐的抬头看他一眼,就怕他这句话惊动了邪妖。   不过还好,因为豹妖嘶吼声太大,遮住了夙离的声音,没有惊动到他。   夙离看桃夭一眼,给她打了个手势,桃夭咬牙,深吸一口气,慢慢放开他,让他靠在山壁上。   她双手结印,趁邪妖忙活时,手里的招数出其不意地打向他蛇尾上的脚。   “啊——”他吃痛的大叫一声,阴森的转过身来,见是桃夭,大喘着气,“你们居然找到了这里?哼,既然来了,就都把命留在这里吧。”      ☆、险恶   桃夭冷哼一声,“你用邪恶之法修炼,天道都容不得你!”   刚才夙离可是说了,他身上的蛇尾什么的,都不是他的,而且他还囚禁着这么多妖,可见心性残暴,总之他就不是个好妖。   “天道?”他仰天笑起来,“待本座强大的无可匹敌,天道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桃夭手中凝起妖力,飞身向他打去。   经过这中间一段时间的缓冲,邪妖很明显恢复了不少,在桃夭冲过去时,他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伸手将身旁的一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已经看不出本体的妖拉过来挡在他面前。   只听‘砰’的一声,那被拉来挡招的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断气了。   邪妖拧眉嫌弃的把它丢开,低嗤,“哼,真是没用。”   桃夭气的眼睛都红了,手上不停地变换术法去攻击他,无一例外都被他挡开了,偶尔有落在他身上的攻势,也都是不痛不痒的。   因他一直拿身后栓着的妖来挡招,此时那还活着的妖就只剩他之前不知用来干什么的豹妖了。   桃夭发现在她攻击他时,他基本都在抵挡,而没有反击她,而且他虽然一直在拿其他妖来抵挡,却一直在豹妖周围活动。   桃夭几次仔细观察,发现并不是他不易移动而是他有意地在保护豹妖不被她打到。   这可就稀奇了。   这只邪妖残暴冷血,而且刚才他们进来这里时,分明看见他拿着他的刀在豹妖身上割来动去的,不知在做些什么,那豹妖此时连嘶吼声都变得有气无力的。   可他现在竟然在有意无意的保护豹妖?   桃夭可不相信他是因为什么良知之类的虚无缥缈的东西,看这邪妖对豹妖的在乎,她觉得倒像是这豹妖身上还有着什么是他需要的,所以他才那么在乎他的死活。   她心思电转,正好她一时打不到他的痛处,而豹妖又被铁链拴着,不能移动,她刚好可以借此攻击豹妖来让他投鼠忌器。   说不定还可以扰乱他的心绪,进而伤到他。   当然,桃夭也知道她是太想当然了。   能够为祸一方,还以一己之力抓了这么多实力不弱的妖来任他施为,心性自然坚韧。又岂是她使一点小计谋就会方寸大乱的?   不过,现在有办法,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好。   这么想着,桃夭干脆拿出她基本不用的剑来,脚尖轻点,剑直直向着妖物刺去。   那是她少时,族中长辈赐予她的剑,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名剑的,更难能可贵的是剑的属性也与她想配。   可惜的是她不喜耍剑,除了在妖界时,家中长辈天天督促她练外,到了人界她就再没有碰过它了。   不过纵然如此,有了这把剑,她也无异于如虎添翼了。   妖物似是没想到桃夭竟然也有如此厉害的武器,一时竟是怔了一瞬。   不过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很快就横刀格挡在前,挡住了桃夭的剑势,却不知桃夭此招本就是虚的,她趁邪妖分神抵挡她时,一手掐诀直接打向豹妖!   她持剑逼近邪妖,本就和豹妖相隔很近,如今虚晃一招直接打向豹妖,便是连邪妖都没反应过来!   眼见那足以让豹妖死亡的凌厉攻势即将落在他身上,邪妖竟然直接反身扑倒豹妖身上去,用自己的后背来替豹妖挡住了那一击!!   他这一举动直接把桃夭惊呆了,她虽然猜到邪妖对豹妖身上的某些物件有企图,却没想到,在他想要的东西没拿到时,他竟然这么在乎豹妖!   斜靠在山壁上调息内伤的夙离对眼前这一幕倒是没多大惊奇,邪妖既然觊觎豹妖身上的零件,自然得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取下来,才能发挥这个零件最大的功效。   最重要的是,只有豹妖活着时,他身上的零件保持‘活着’,才能更好的移到他身上去,进而为他所用。   他提点桃夭,“快!趁此机会杀了他!”   桃夭抿唇,手中长剑挽起剑花,呼啸着刺向邪妖的蛇尾。   邪妖忍着后背火辣辣的痛楚,本想甩出蛇尾来攻击桃夭,后来想到桃夭和他对打时就一直向着他蛇尾上的脚打,他一时就迟疑了。   眨眼功夫,桃夭的剑尖就近在咫尺,邪妖一个翻身,甩出手中的一把刀来反击桃夭,借着那一瞬的缓冲直接拉着锁豹妖的铁链划向另外一边。   几次三番下来,桃夭竟是一点都没能占到便宜。这让她不由得有点沮丧。   难道她真像夙离说的那样,一点用都没有?看来她果然还是被哥哥他们保护得太好了。   桃夭告诉自己,就算她杀不了邪妖,也要努力给夙离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他更好的调息内伤。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彻底解决了这只邪妖,让他不再为祸一方!   “别打他,去杀豹妖。”   夙离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低沉笃定。   桃夭得了夙离的指点,也觉得与其追着邪妖打,又伤不到他,不如去攻击豹妖,反正它被锁链拴着,行动不便,于她而言更加轻松。   接下来,桃夭就一直避开邪妖,专心攻击豹妖,邪妖逼不得已,想先收拾了她吧,他此时伤重,与她硬碰硬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但要不和她对打吧,她就一直见缝插针地想杀豹妖。   他又得要随时保护着豹妖,免得真一个不小心被她一剑捅死了,那他的心血就白费了。   他们一个进攻,一个退守,来往间,邪物伤势本就勉强缓和,这下子,身上的伤口又有崩开的趋势。   他心中怒火中烧,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力竭,而她虽然会耗尽妖力,但后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捉妖师呢。   到那时,那个捉妖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而他就像是占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他和这个不知道本体是什么的小妖宰割。   他必须得想个办法。   邪妖不甘心地大喊道:“你一只妖,怎么能和捉妖师混在一起?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夙离面皮一紧,黑沉的眼睛紧紧看着桃夭的身影。   桃夭不听他的挑拨,她心无旁骛,只想先把豹妖杀了,虽然他或许是无辜的,但与其落到邪妖手里被他折磨成这个模样,不如死了痛快。   “你这小丫头涉世未深,不知道人界这些捉妖师的险恶用心,他们就喜欢哄骗你们这种小妖,让你们为他们卖命。”   桃夭挥出去的剑势一顿,她停下来,用剑拄着地,看着邪妖,“是么?”   邪妖见桃夭听进了他的话,不由一喜,忙说道:“本座说的都是真的,本座曾经就看到过像你一般单纯无知的小妖被那些捉妖师利用致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我就是一个不会写打斗场面的小可怜。 一写这种我就卡壳嘤嘤嘤。   ☆、了悟   桃夭很好奇的问:“那些捉妖师是怎么哄骗小妖的?”   邪妖见她眼露好奇,更是不遗余力地给她介绍那些捉妖师的恶行,“那些小妖初来人界,根本摸不清人界的规则,以为那些捉妖师只捉坏的妖怪,对他们很友好,”   他越说越投入,“他们和捉妖师做朋友,心甘情愿被他们利用。”   “心甘情愿?”桃夭纳闷,“既然是心甘情愿的,那你为什么还说是被捉妖师利用的?”   邪妖冷笑一声,字里行间都是对捉妖师的厌恶,“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了,付出一点点的虚情假意,就能让小妖们为他们奋不顾身。”   他眼中情绪太浓烈,那种刻骨的恨意不像是装出来的。桃夭咬了咬唇。   她突然转头去看了眼夙离。   其实之前她一直以为夙离只是那种已经没落的修真家族的子弟,又因为得了她的‘灵’,所以体-内灵力更深厚一些。   直到和夙离结伴出行,朝夕相处间她才逐渐发现不对劲。   以前觉得没什么的一些细节也一一浮现在脑海里面,让她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夙离是一名捉妖师。   并且,他就是当初哥哥想给她介绍订婚的那位‘苏公子’。   桃夭刚意识到这个真相时,心里面很复杂,但随着对夙离的了解加深,她心里甚至生出一种:若是他的话,好像订婚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反正他这人人品心性都是上乘。   不过,订婚这事桃夭一直把它当成个玩笑,她始终谨记自己是妖,而夙离是人,而且还是捉妖师。   她不知道曾经有没有别的捉妖师和妖在一起过,但她自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尤其她的‘灵’还在夙离那里。   夙离在桃夭停下来听邪妖说话时,就全身绷紧了,心跳的飞快。   他怕!怕桃夭真的信了邪妖的鬼话,怕她从此和他疏离冷漠。   此时见桃夭转身,用那种他看不懂的复杂眼神看着他,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那双握着剑的手指节泛着白,手背上青筋绷起,可见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桃夭视线没在夙离身上多逗留,她很快移开视线,看向邪妖。   或许邪妖说的是真华为,或许是假话,但是真是假现在并不重要。   他是邪妖,用不容于世的法子来修炼,本就不知欠下了多少因果,如今夙离与桃夭贸然来了他的老巢,与他对上,双方更是一种不死不休的局面。   她看得出这邪妖的确很憎恶捉妖师,但那又如何,他用逆天之法修炼是事实,无论他有多少苦衷,她都不会对他手软。   邪妖见桃夭情绪波动,正想趁热打铁,多说点捉妖师那些罄竹难书的罪行,最好能把她拉到他这边来,可谁知桃夭不如他所愿。   她回过身以后,就果断执起剑来,运起妖力向邪妖刺来!   邪妖狼狈躲闪,心中恼怒非常。   他见桃夭招式凌厉,剑剑直击他的要害,也知道自己的计谋破碎了。   但他就是不甘心,捉妖师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还有这么多单纯的妖愿意为他们卖命?   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许是知道自己今天可能真的要栽在这里了,邪妖也不再执着于保护身后的豹妖,在桃夭又一剑刺来时,他干脆利落的把豹妖扔了出来,替他挡了一下。   而他则趁此时机往洞口掠去。   他刚刚修整蓄积起来的妖力在这短短交锋里又流逝了大堆。毕竟身上伤重。   但他忘了洞口还有一个他最忌惮的捉妖师,于是,在他一心只顾着跑出去,并不愿恋战的情况下,他再次和夙离对上。   然而夙离刚才一直在调息,还有上好丹药辅助,他体内的伤已经修复的七七八八,不像邪妖,纵然修复力惊人,但刚才与桃夭过招时也消耗了不少。   而这正是桃夭的目的。   反正以她的能耐是杀不了邪妖的,但她可以尽她最大的努力拖着他,给夙离更多的时间。   她做到了。   她知道接下来邪妖必然不是夙离对手的。   果然,邪妖不过与夙离交手数次,便出现力竭现象,开始在夙离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最后,夙离飞身而起,一掌打在邪妖胸口,直接让他飞了出去,吐出一大口血来。   夙离却不就此罢休,他踱步到邪妖面前,看着他不甘,憎恶又恐惧的眼神,一句话不说,举起手中的诛邪剑,毫不迟疑地刺向邪妖的蛇尾!   “啊——”邪妖忍不住挣扎起来,可他的蛇尾被诛邪剑牢牢钉在地上,越是挣扎,剑扎住的地方伤口撕裂的越长。   他暴怒大叫:“该死的捉妖师!啊!该死!”   夙离眼睛一眯,狠戾地把剑拔起来,在邪妖嘶吼着不可置信的眼神里,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终于,邪妖死了。   夙离拄着剑缓缓转过身来。   桃夭就站在不远处,她身上也有几道伤痕。此时血迹一点点渗出来,染红了她青绿色的衣裙。   夙离看着她,唇瓣蠕动,终究没说话。   桃夭走过来,见他一脸凝重,不由笑起来:“干嘛这个表情,咱们终于解决了这只妖,这是大功德呀,该开心才是。”   夙离扯了扯唇,笑不出来。   他看着桃夭,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些什么 ,可她笑靥如花,明眸善睐,他看不出想要的消息。   “桃夭……”夙离忍不住出声唤她。   “嗯,什么?”桃夭疑惑的偏头,明亮的双眼中毫无阴霾。   夙离叹了口气,“……没什么。”   她也不在意,高兴的走到他身边,“看不出来,你还真的很厉害么。”   夙离一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表情,但桃夭是真心夸赞他的,一点都没有什么嘲讽的意味。   桃夭绕过她,蹲在邪妖身前,伸手戳了他一下,“哎你说,他变成现在这模样,害了多少妖和人啊?”   夙离也走过来,蹲在她旁边,“应该不少。我记得胡羽曾经提过,嫁接这种事每嫁接一个部位,都要许多新鲜的血液浇灌。”   “那看来村子里那些失踪的人都是死在他手里咯。”   夙离抬起头来看了眼那几具已经冷却的妖的尸体,“我看这邪妖全身上下就没有几样零件是他的。”   “不是吧?”桃夭摸了摸泛着冷意的蛇尾,“我还以为就这蛇尾不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 终于终于死了 大大松了口气 不容易啊我   ☆、绝望   两人出了山洞时,早已天亮。   灿烂的阳光肆意洒下,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林间土地上,留下一个个斑驳的光影。   下山以后,桃夭走在那条狭窄的小路上,突然回头望去。   整片山林都沐浴在太阳下,肆意舒展着身姿,看起来极为舒适。   那绿油油的叶片随着微风轻拂,也左右摇摆起来,仿佛是在和他们俩道别,又仿佛是在感谢他们。   桃夭收回视线,恰好和夙离的眼睛相对视。   在阳光下,夙离对她笑得温柔,虽然他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还血渍斑驳,但他深邃的眉眼蕴着温暖的笑意,在广袤的蓝天下,桃夭也不由心生欢快,随他笑起来。   夙离的笑仿佛能驱散人心里的阴霾,为他们带来希望。   桃夭感叹:“咱们这算不算是同生共死过了?”   夙离一怔,随后笑起来,露出颊边一个浅浅的酒窝,“嗯。”   “真好。”昨晚经历的一切,是她以前从没想过的,她被哥哥们保护的实在太好。   或许这次和夙离出远门,的确不是个糟糕的决定。   桃夭有一种预感,等回去时,她会有一种脱胎换骨的变化。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   桃夭看着夙离,真诚地勾唇对他笑起来,笑容肆意,明眸弯弯。   他带领她去看见这个她即使来了三年,却依然陌生的世界,带她看见了许许多多不一样的风景。   夙离没忍住,伸手来拍了拍桃夭的发顶。   她嘟嘴躲开,冲他抱怨,“你干嘛?手那么脏还敢碰我头,小心我打你哦。”   声音软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   夙离配合的收回手,诚心道歉:“对不起,等一会儿回去了,我好好洗净手,再来摸你……头。”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故意停顿了一下,桃夭的脸刷地红了一片。   她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但她站在那儿,在他眼中,仿佛天地都已经失色。   他的眼中只能看到她,巧笑倩兮,美目流转间氤氲出点点羞涩,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晕,宛如上了最好的胭脂般,自带香味,勾魂夺魄。   夙离一时竟看的痴了。   直到——   “公子,公子……”清刃一路跑着过来,身后跟着一群村民,一眼望去,基本只有女子和小孩。   他来到夙离面前,看着他和桃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愤怒地喘着气:“公子,你,你们这是怎么弄的?”   竟然有人(妖)可以伤的到公子?而且连桃夭姑娘都受伤了!   昨天晚上他们俩到底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   清刃第一次恨自己昨晚睡的太死,竟连他们何时出门都丝毫未察!   村长颤巍巍走过来,看着夙离和桃夭,苍老的眼里泪花一片,他抖着声音:“你们,你们昨晚是不是上山去了?”   话音刚落,后面围上来的村民们纷纷噤声。   后山?那可是有怪物的,没想到这两个贵人竟然去了那里,而且还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夙离握住老村长颤抖个不停的手,点头,“我们的确去了后山。”   “那,那……”老村长老泪纵横,“你们……”   他想问村里被撸走的青壮年们还有没有活着,想问既然他们都能平安回来,是不是那个怪物已经,已经……   他有太多太多想问的,竟一时不知先从哪个问起。   夙离拍了拍他枯瘦的手以作安慰,“那山上的怪物已经死了,但是……”   接下来的话对这些村民来说实在太残忍,夙离看着他们企盼的眼神,话语哽在喉间。   村民们开始躁动起来,那妖怪死了,太好了!他们以后都不用怕家里有人失踪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   最后还是村长压了压手,把躁动的村民们先安抚下来,他看着夙离,颤声道:“贵人,您就直说吧,我……我儿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已经死了?”   他虽然高兴妖怪被杀,但他更没有忘记被带走的村民们,想到刚才夙离的那一句‘但是’,村长整个人身子晃了晃。   夙离眯了眯眼,低叹一声,“嗯,他们……都回不来了。”   “作孽啊!”   村长大吼一声,泪如雨下。   那些妇人们听到夙离的话,也纷纷抹起泪来。   有还不懂事的孩子见自己母亲哭了,不由拉着她们的手问:“娘亲,你怎么哭了?”   “娘亲,爹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他。”   连夙离他们这些外人听到这一声声童稚的疑问,都难免心中难受,何况真正经历了丧夫之痛的妇人们?   可她们不能就此消沉,她们还有家要撑,还有孩子要扶养,但那死去的是她们的主心骨啊,是她们的一家之主!   以前他们被带走,她们在家中还能欺骗安慰自己,她们的丈夫会回来,但现在!但是现在,她们却被清清楚楚地告知,她们的男人死了,她们的天真的彻底垮了!!   看着依偎在她们怀中尚且稚嫩的孩子,看着他们懵懂的眼神,要她们如何告诉这些稚儿,他们的至亲,那会驮着他们满山跑,带他们去打猎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   桃夭不忍地别开眼,咬着下唇呼出一口气来,可即使这样,她还是觉得心里面闷的慌。   她走到夙离身边,见他看着那些抱着孩子哭泣的妇人,她们的脸色那么苍白,眼神那么绝望,连带着仍懵懂不知事的孩子们也嚎啕大哭起来。   她拉了拉夙离的衣袖,见他低头望向她,桃夭低声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她们?”   是呀,帮帮她们,对这些妇人而言,丈夫和孩子就是她们的一生,是她们的盼望,而现在,她们的天已经塌了一半,这没了主要劳动力的家庭,以后农活什么的可怎么办?   最主要的是,以后被欺了,被辱了,谁能给她们孤儿寡母的出头?   夙离反手握住桃夭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他垂眸,深邃的眸里装满了她。   “就算没办法,为了你,我也要想出个办法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夙离:就算没办法,为了你我也会想出办法来的,我怎么舍得你难过o(╥﹏╥)o   ☆、心疼   桃夭:“……”   虽然现在这种环境和氛围真的很悲伤,但听夙离这么一说,她本来应该感动的,可她却只觉得好笑。   好了,这下子,被夙离这么一弄,她心里面本来难过的情绪都跑没了。   她无奈地叹息,“那小哥哥你要怎么帮她们呢?”   她已经很久没喊过夙离‘小哥哥’了,此时突然又听见这久违的称呼,夙离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对他们而言,失去了丈夫,除了没了倚靠外,更多的是家中生计会更困难。”   夙离捏了捏她的手,轻声道:“我不能帮她们再去找一个倚靠,但我可以让她们的生活条件更好一点。”   简言之,就是给她们一些银子,帮助她们改善一下生活,至少这样她们会好过一点,可以多抽出点时间来陪伴孩子,相互倚靠着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桃夭也知道,他们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帮助这些村民,她看着前面那些哭的喘不过气的小孩子,想着能多点银子给他们,久而久之总能走出这种悲痛的吧。   一旁的清刃听了桃夭和夙离的对话,也默默点了点头,他家公子别的没有,就是财多。   夙离转过头去看清刃,“你去和村长商议一下,看一户人家给多少合适。”   清刃说:“公子,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先和桃夭姑娘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吧。”   俩人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他看着都有点胆战心惊的。   但其实俩人里伤的最重的是夙离,桃夭就是和邪妖对峙时被刀风扫了几下,伤口实在算不得深,都是皮外伤。   她身上看起来伤重血多,但其实很多血都是在夙离身上蹭下来的。   夙离和桃夭见这一村的人还哭的不能自己,就相互搀扶着准备去换身衣服,包扎一下伤口。   桃夭伤的比较轻,伤口自己就能处理好,她处理了伤口换好衣服出来就见夙离还一身血衣站在院子里。   桃夭走到他身后,见他仍然专注地看着那座山,她本来想吓一吓他的,这下也没了兴致。   “你在看什么?”   夙离收回视线,“我在想,那么一座枝叶繁茂的山里不知埋葬了多少生命。”   “是呀。”桃夭抿唇,“我以前虽然知道有些邪妖为了修炼无所不用其极,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能狠到这个地步。”   她揉了揉眼睛,“对了,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嫁接’之法,我还有很多不明白。”   夙离看着她,“有什么不明白的,说出来,我给你解惑。”   “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这样子和你聊天,我真担心你下一刻就倒下去。”   夙离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血衣,“我身上伤口太多,尤其是背上,我自己不好处理。”   桃夭一怔,“那……要不你先换了衣服,把能包扎的先包扎了,我去喊清刃过来帮你?”   夙离抬起头来,看着桃夭,不说话。   只是在那双深邃的眼里,她莫名看到了……委屈?   她疑心自己想多了,眨了眨眼再来看,夙离直勾勾看着她,眼里真的有委屈和不开心的小情绪。   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咬了咬唇瓣,还是没忍住说道:“那不然,我帮你处理?”   夙离得了自己想听的话,一霎笑开来,唇边梨涡深深,清俊的容颜仿佛踱了一层光。   他率先朝屋内走去,还不忘催她,“你快点进来,我身上好疼。”   桃夭偏头懊恼扶额,轻叹,夙离真是有毒。   俩人进了屋,夙离先换下那身血衣,然后只着亵衣走过来,背对着桃夭就准备脱衣服。   桃夭:……   要脱衣服了怎么办?要是流鼻血了怎么办?   然而……   等夙离褪下亵衣,桃夭看着夙离本来光洁紧致的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刀口时,心里除了心疼外,哪里还生的出来一点旖旎?   她一步步走近夙离,手里拿着金创药,他已经擦试过身上,故而此时背上除了红艳艳的刀口,倒是没有什么血渍。   但也正是如此,那些刀口才愈发明显起来,桃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她刚才给自己处理伤口时,好几次都没忍住眼泪汪汪的,而且她还吃了好多上好丹药,本来就不深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她看着都难受。   而夙离的伤口,有几个特别深的还一点点往外冒着血珠,看起来比她的可怜多了。   娇嫩素白的手摸上夙离的伤口,他只觉得被桃夭碰到的地方一阵阵酥麻,什么伤口,什么上药,一瞬间都被他抛到脑后,只想要桃夭的手多在他皮肤上逗留一会儿。   那淡淡冰凉的触感抚在他的伤口上,那些隐隐作痛的地方都仿佛一瞬间痊愈了般。   夙离这边心猿意马,桃夭却越看,心里面越堵的难受,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泪盈满眶。   眼前一片模糊,桃夭忍不住眨了眨眼,眼泪争先恐后滚落,滴答滴答掉在夙离背上。   眼泪有几滴掉在伤口上,伤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受到背上不时的触感,夙离皱起眉头,转身看去。   这一看,桃夭手里攢着药瓶,满脸泪痕地给他抹药,她白皙的脸蛋上被泪水糊了一脸。   夙离慌神了,他忙拉住桃夭擦药的手,凑过去,“怎么哭了,啊?”   他伸手去给她擦泪水,可她的眼睛像是水龙头似的,越是擦拭,她掉的越多。   “怎么像是孩子似的,说哭就哭,再哭下去就不漂亮了。”   夙离捧起桃夭的脸,一点点仔细地给她擦泪,口中轻声哄着她。   桃夭本来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哭着,悄无声息的那种,静静地哭着,一点不吵闹,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   夙离的心都快被她哭化了。   她被夙离捧起脸来,泪眼朦胧地说:“你疼不疼啊?”   夙离一怔,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感动的问:“你是因为我身上的伤口哭的?”   桃夭有点不好意思,她吸了吸鼻子,嘴硬道:“才没有,我是擦着擦着,身上的伤口痛起来,忍不住我才哭的。”   夙离一听,忙下床来,拉起桃夭,一叠声问:“很疼吗?我不该让你给我擦药的,伤口崩开了怎么办?”   他手忙脚乱地伸手就想解开桃夭衣带看看她的伤口怎么了。   桃夭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往后一缩,泪水挂在眼里要掉不掉的,“你干嘛?”   这时夙离也发现自己太冲动了,竟想去脱桃夭衣服,这岂是君子所为?   见桃夭脸都气红了,眼睛瞪圆了看着他,他的脸也红了,不过是羞的。   “我,我只是想看一下你身上的伤重不重。”夙离收回手,有点局促地解释。   桃夭抹了把脸,“我没事,你快躺床上去,我给你擦药。”   夙离本就没穿亵衣,此时坐起来正对着她,她一眼就可以看见他肌理分明的腹肌,排列整齐。   虽然腹部有几道伤口破坏了美感,但那紧绷的肌肉线条,还是让桃夭有点脸烧。   “你身上的伤口也不宜乱动,”夙离伸手想把桃夭手里的药瓶拿过来,“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上药就行。”   桃夭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推他:“我没事。我的伤口都愈合了。”   她走过来推夙离,“你快去躺着,我好给你上药呀。”   夙离拗不过她,也不舍得和她独处的机会,就顺势躺上床去,让桃夭继续给他擦药。   桃夭一边擦药,一边给他的伤口吹气,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哄他:“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夙离偏着头看桃夭笨拙的动作,心里暖洋洋的,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就怕一不小心破坏了此时的氛围。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很多事。   他想,要是每次受伤都有桃夭温柔地给他擦药,还给他的伤口吹气,轻声安慰他,还会为了他心疼的哭出来,那他真愿意多受点伤。   然后他又想到,桃夭一哭,他就心软腿软,真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哄哄她,就怕她哭伤了眼,哭哑了嗓。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还是别受伤了,他怎么舍得让桃夭哭呢?   虽然她关心担心他,他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但他更不舍得她哭。   夙离看着桃夭垂着头专心给他上药的侧脸,温婉漂亮,真希望时间就此停在这一刻。   他想,等桃夭再喜欢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愿意和他在一起了,他们就和胡羽一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居下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要身边有桃夭陪伴,夙离想,不管什么样的生活他都甘之如饴。   想想认识桃夭前他为了寻她踏遍四方,在遇到她后,他又继续踏遍四方,但前后两种情绪截然不同。   这中间的转变与不同,也不过因为一个她罢了。   曾经,她是他的救赎,而现在,他愿意成为她的倚靠,无论她想要什么,想去哪里,在他力所能及范围内,他都愿意满足她,只为换她一抹笑靥。   不,就算不在他力所能及范围内,他也会努力去为她实现,给她拿来。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即便是命,予你又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过渡, 等见了胡羽,就要完结了 唉,不容易呀。   ☆、自由   马车咕噜咕噜地在官道上跑着,车前的三匹马儿扬起四蹄肆意奔跑,拉动马车不断向前。   清刃坐在前面,一手扬鞭偶尔驱使一下马儿,更多时候悠闲地享受着微风轻拂,阳光和煦。   桃夭坐在窗边,支起窗户,一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着沿途掠过的风景。   “今天风大,你小心着凉。”   夙离拿起披风披到桃夭肩上,语含宠溺。   “我才不会着凉呢。”桃夭头也不回,她可是妖精。   夙离坐在他身旁,也往窗外看去,入眼的除了一望无际的山峦和山上青翠的树木外再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了。   他笑她:“看了这么久还是没看够么?”   桃夭嘟嘴回眸,“看一辈子都不腻。”   “那我陪你看一辈子。”   桃夭怔住,看着他认真的眉眼,破天荒没出声反驳或是转移话题。   她定定看他几秒,倏地展颜一笑,“好啊。”   如果她能活一辈子的话,好像和他在一起也不错,哥哥不是就很满意他么?   夙离犹不敢相信桃夭刚才吐出的两个字,他一把捞过她,激动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桃夭也不挣脱他,慵懒靠在他怀里面,“好啊。”   夙离激动不已,他弯下头凑近她,“你说真的么?说了就不能反悔了。”   他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的。   “嘁,这有什么好反悔的?”   桃夭捡起一抹头发在手里把玩,“在你身边总能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干嘛不答应?”   夙离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朗声笑起来,“好!以后我带你去看更多更漂亮的风景,认识更多有意思的人。”   “好啊。”桃夭一口应下,如果,她能活到那时的话。   她偏头往窗外看去,蔚蓝的天空中成群结队的鸟儿伸展着翅膀,肆意翱翔。   桃夭眼里微微露出羡慕来。   她从小就没有过这种自由,故而很是羡慕它们,也很珍惜喜欢此时的生活。   少时,因为家中长辈的宠爱关怀,她很少能出来玩,唯一一次出远门跑到人界,就弄丢了‘灵’,从那以后她更是不能出来。   几年前要不是哥哥们为她做了很多保证,她也不能来人界。   但她知道,便是她来了人界,在清水镇落脚,身边依然有许多家臣在暗中保护她。   她知道他们其实根本不放心她来人界,尤其在她的‘灵’被弄丢以后,可他们更不愿看到她不开心地待在家中。   他们总把她当做小孩,却不知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比如——   没了‘灵’后,她的生命力会一点点流逝,根本就不是她当初和夙离说的那般简单。   而现在,她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它的流失。   不过,她很满足,她从小到大的愿望——能在人界游历,见识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已经得以实现了。   “在想什么呢。”夙离低头把玩着桃夭的手指,见她神情恍惚,不知怎么的,他心中升起一种怅然,忙出声唤她。   桃夭回神,驱散脑海里的事情,笑意微微,“没想什么,咱们还有多久才到胡羽家?”   从他们离开那个山村到现在已经快半月了,每次桃夭问他,夙离总说快到了快到了,可这都又走了这么久了,还是没到。   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定要去他朋友那里,就这样一直游历,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日子多潇洒啊?   “再有半日路程就到了。”这次夙离终于给了她一个准话。   桃夭翻了个身,“对了,你和我说的‘嫁接’事件还没有说完呢。”   那日在山村里与那邪妖狭路相逢时,夙离曾说过他身上的蛇尾等物什都是从别的妖身上移过去的,名为‘嫁接’。   这半月以来,桃夭常常缠着他聊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夙离博文广学,仔仔细细和她说了这嫁接的来历,以及其间种种好处坏处。   也似乎是在那次俩人一起并肩作战,经历了生死,从那时起,夙离对桃夭不再小心翼翼地试探,一点点的进攻,而桃夭也不再避讳他的感情。   夙离道:“我昨日已经说完了。”   “啊—”桃夭很是失落地垂下眼睑。   “不过——”夙离抬起她的脸来,“我还有其他很多故事。”   “真的?”桃夭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那你快和我说说。”   夙离也不戏耍她,将她抱在怀中,开始和她说了起来。   “话说景宁元年间,在阳城出现了一只很厉害的妖怪……”   清刃在车外听着夙离真假参半的故事,无奈地摇摇头,也就只有桃夭姑娘才是真的把它当故事来听的吧,换了其他人听了这事,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毕竟景宁元年也就几年前罢了。   临近傍晚时,马车停在了一座比较偏僻的山头。   说偏僻并非山上没什么植被之类,相反这山虽然不太高,但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不同的植被,花卉。   只是这座山远离官道,被遮掩在重叠山峦之后,清刃驾着马车是直接在狭窄的长满野草的小路里摇摇晃晃过来的。   下了马车,桃夭仔细打量了几眼,问夙离:“……你那个朋友胡羽,就住在这儿啊?”   她以为既然是夙离的朋友,不说什么身份高贵,但也不至于一个人遗世独立到这地步吧?   他这是所有的一切都自给自足么?毕竟这两天他们一路越走越偏僻,整整两日路途才从一个小村庄到了这儿。   完全可以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典范了!   他一个人真的不用三不五时去采购点其他物资么?   夙离亲昵地拍了拍桃夭拉着他袖子的手,“当初清刃第一次随我来时,反应比你还大。”   闻言,桃夭转头去看清刃,可惜他此时背对着她,以至于她实在看不清他的表情。   桃夭叹息:“所以,他住的房子呢。”   她左右张望,也没看见一栋房屋呀?   夙离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去,“在山顶。”   啊?桃夭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不是吧,还要爬山啊?虽然坐多了马车的确应该下来走走,但爬山这个……她内心是拒绝的。   她觉得,对这种山头她已经有了心理阴影了,“你这位朋友,正常么?”   一个人得厌世到什么地步才能孤零零待在这儿,一待这么久?   之前夙离可是说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一个人居住生活的。   夙离曲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瞎想个什么呢?他再正常不过了,之所以远离人烟,只是为了更好修炼罢了。”   桃夭撇了撇嘴,揉着额头不再说话了。   清刃把马匹栓在一个鲜草肥美的地方,也不把马车里的东西搬下来,反正这深山老林的,一般不会有人来的。而且马车里也没什么贵重物品。      ☆、胡羽   说是上山,但其实这座山比较平缓,也有修整好的路,近日以来,天气晴朗,便是绿树成荫的山里枯枝烂叶较多,也都不显得湿润难走。   到了半山腰,远远的就看见山顶屹立着一座山庄,前面的空地上各色开得正艳的花儿迎风摇摆。   不时一阵山风吹过,花香远远传来,沁人心脾,偶尔还会有片片花瓣随风荡过来。   “啧,你这朋友真会享受。”   桃夭闭上眼陶醉地吸了口花香,不吝啬地赞叹。   夙离也笑起来,“是呀,若论享受,我还真比不过他。”   “那不是废话么。”桃夭拆他的台,“论定下来享受,你的确比不过他,你连我园中种着的花卉都不能认全。”   夙离嘴角一抽,大呼冤枉:“据我所知,你园中的花卉有大半都是妖界才有的品种吧?”   而且有些还是在妖界都比较珍稀的。   “说的好像你没去过妖界似的。”桃夭反驳,然后又安慰他,“不过论起在路途中的享受来,或许他不及你也不一定呢?”   夙离无奈地看着她,对她投来的安慰眼神颇有点哭笑不得。   近了,桃夭才发现,胡羽门前的花卉种类之多,简直超乎她的想象。   而且,他的房屋四周布置了一个聚灵阵,灵气充沛,故而这些花卉长势极好,许多都不是这个季节应该盛开的。   桃夭拉着夙离的手,兴致勃勃地发问:“你和他,哪个更厉害啊?”   夙离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不知道。”   “啊?不知道?你骗我的吧。”桃夭不信,嘟着嘴转过头去。   自从俩人说开以后,桃夭在夙离面前也放开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故作高贵冷艳,睥睨众人的姿态。   她的性格本来就如小女儿般娇憨可爱,偏偏爱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强装稳重,如今和夙离熟悉以后,原本的性格也逐渐暴露出来。   夙离倒是爱极了此时的桃夭,能放下心防在他面前展现出真实的自己,这难道不是代表她已经将他看做自己人了么?   所以,每每桃夭在他面前撒娇什么的,他都觉得一颗心软的不像话,任是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舍不得拒绝。   何况现在桃夭只是问了他一个小问题而已,他揽过她的细腰,往前走着,口中解释:“我是真不知道,我和他从未真正切磋过。”   “不过,他深不可测,想来我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才是。”   桃夭瞪大了眼,“不是吧?”   在她眼中,同一辈的熟人里,除了哥哥们,最厉害的就是夙离了,可他现在竟然和她说,他远远不是这个朋友的对手。   这让桃夭对他这个素未谋面的朋友的兴趣更浓了几分。   夙离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他不开心地捏了下她软若无骨的手指,低声道:“你可不能喜欢上他。”   胡羽容貌之盛,远盛他许多。   他以前从不会在意容貌这种外物,于他而言再美的容颜也不过一副皮囊罢了,百年后,终归会化作一副枯骨。   何况他一个男人,怎可像女子那般,整天沉溺于红颜中?   但自从发现桃夭爱美色后,他的态度就变了。一具好看的皮囊若能助他抱得桃夭归,便是关注它过于怪异,他也不是舍不下脸来保养自己这具皮囊的。   想想自从他将心遗失在桃夭身上后,他的底线对她而言如同虚设。可他甘之如饴,无一点后悔。   他突然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娶妻前性情暴虐,易怒得很,但娶了妻子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对他妻子千依百顺,妻子所言无不听从,奉若圣旨,前后判若两人。   当时他们一干人等很不理解他的变化,如今记起此事他竟然很能和他感同身受。   想来以前种种,不过皆因没遇到一个对的人罢了,一旦有幸遇到她,什么底线,什么原则,皆抵不过她一句话,一抹笑靥罢。   桃夭惊奇于他竟会说出这种话来,“我为何会喜欢他?”   “总之,你不能对他有兴趣。”他总不能说因为胡羽长的太好看了吧?背后议论他人,岂是君子所为?何况此人还是他的至交。   桃夭难得见到夙离不安担心的模样,心中开心的很,但也不舍得他这般惴惴不安,她应道:“放心吧。我对你才是最有兴趣的,其他什么人都比不过你。”   夙离顷刻露出笑靥,颊边酒窝深深。   “啧啧,既然来了,就快进屋吧,今日风如此大,你们也能在屋外谈情说爱这么久?”   风乍起,同时一道磁性低沉的声音随风传入花丛外几人耳中。   夙离朗笑几声,“这就进来。”   他伴着桃夭穿过花丛,一路沿着弯折的小道进了山庄。   清刃在身后默不作声地跟着。   一踏进门槛,桃夭就一怔。   院子里种着一棵合欢花树,此时花朵层层叠叠点缀在树上,竞相开放,花香扑鼻。   树下的躺椅上,男子一身红衣烈烈,长发不羁地披散着,扬起的容颜寸寸精致,不似凡人。   一双狭长妖娆的狐狸眼淡淡瞥过来时,明明是平常的一眼,你仿佛都能从中看到勾人的光波。   此时太阳缓缓西沉,朦胧光影洒下,将胡羽拢在其中,真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他的容颜实在太美,但确不会被人误认为是女子,虽然容颜妖娆偏女气,但周身的气质却很阳刚。   桃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反射性转头去看夙离,然后又去看胡羽,如此反复几次。   夙离也很好看,但他的好看和胡羽截然不同,他的五官生的大气冷峻,胡羽则精致细腻。   若说有谁的美色能与胡羽一拼,桃夭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桃言。   桃言是桃家几兄妹中长的最漂亮的,那精致的五官比桃夭还盛几分,不过他与胡羽气质完全不同。   只能说各自有各自的风采,却同样出众不已。   桃夭心痛不已地捂着胸,“为什么一个两个的男人都长的比我好看?”   夙离见她捂着心口,还被她吓了一跳,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谁知道她来了这么一句,让他哭笑不得。   胡羽挑眉笑起来:“你这小丫头倒是有趣,难怪夙离会栽在你身上。”   桃夭眨眨眼,很耿直地道:“没有你有趣。”   “哦?”胡羽坐直身子,感兴趣地问:“你觉得我有趣?夙离可常说我无趣极了。”   桃夭耸耸肩,道:“那是他不懂得理解你的有趣。”   胡羽一怔,下一秒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这丫头真是太有趣了,可惜……”   他‘可惜’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夙离打断,“好了,来者是客,你还不快去为我们这些客人准备晚餐?”   夙离此时的脸色黑沉沉一片,冷的像是要结冰一般,极为吓人!   不过胡羽可一点都不怕他的冷脸,恰恰相反,他对夙离此时的状态极为好笑,认识他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   没错,就是气急败坏!看他那恨不得把胡羽嘴巴缝起来的架势,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胡羽从躺椅上站起来,弹了弹衣袖,笑吟吟道:“行吧,你们先坐,我去备晚饭。”   然后拂袖往一旁的小厨房走去,端的是风光霁月。   桃夭在他身后啧啧称奇,不住地摇头晃脑。   夙离见她如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又不舍得对桃夭发火,沉沉呼出两口气来,心间的火气依然没下去。   他恨恨地拉过桃夭,就往一侧走去。   避开清刃好奇的视线,夙离一把推桃夭靠在树干上,压低声音问:“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对他产生兴趣的么?”   竟然还和他聊的那么开心?平日里和他在一起都不见她这么开怀!!   想到这里,夙离更郁闷了。   桃夭凑过去,笑嘻嘻:“可是他真的很有趣呀。”   夙离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他本来想恶声恶气地质问她的,可话一说出口就成了委屈巴巴的语气:“难道我没趣么?”   桃夭一怔,看着夙离近在咫尺的脸上明显‘我很不开心你快来哄哄我’的表情,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什么。   她举起手来搭上夙离的脖颈,笑起来,“他当然没你有趣呀,只是因为他是你好朋友我才和他多说几句话的么,不然我才懒得理他呢!!”   “是么?”夙离冷着脸,漆黑深邃的眼里压迫感极重,他一口戳穿桃夭:“难道不是因为他长的太好看?”   桃夭一哽,一时没说话。   夙离见此,那冷峻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的确长的很好看。”桃夭仿佛没看到夙离难看的脸色,这样说道。   在他眼中冒火前,她又顺毛,“不过在我眼中,你才是最好看的,我最喜欢你了,就像你喜欢我一样。”   夙离一怔,声音低不可闻:“我不喜欢你,我爱你。”   桃夭没听清,仰头追问:“你说什么?”   下一刻,眼前一黑,唇上一软。   夙离强硬地抬起她的头,低头吻上桃夭的唇瓣,辗转厮磨。   他大掌掐着桃夭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舌头长驱直入,在桃夭口腔里肆意扫荡,标记领土。   桃夭背靠树干,退无可退,只能被动地接受他的进攻,缺氧下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夙离另一只手牢牢握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往自己怀中按去,这一吻仿佛要直到天荒地老,他才肯罢休!!   两人呼吸交缠,紧紧相拥在一起。      ☆、诅咒   吃了晚饭,桃夭惦记着胡羽山庄外的那片花海,和夙离打声招呼就出去了。   而夙离则和胡羽进了他的书房。   “你……也看出桃夭的情况了吧?”夙离踌躇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胡羽。   他来这儿找胡羽的目的,就是希望可以从他这里找到解决方法,现在自然迫不及待。   胡羽坐在一旁,伸手拿起一只毛笔在手中把玩着。闻言他轻笑一声,却是没回答夙离的疑问,“我可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你竟然栽在了一只妖精手里面。”   夙离也笑起来:“以前,我也不曾想过这种事。”   “不过,这丫头可是命不久矣啊,看来你得成鳏夫了呢。”胡羽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取笑夙离。   夙离叹息:“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他希望胡羽能有办法帮他,毕竟他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了,见识阅历之丰,是他所不能及的。   胡羽沉吟片刻,“桃氏一族的情况我倒是略知一二。”   “当真?”夙离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曙光一般。   胡羽看向他,“你知道多少?”   “我就知道失去了‘灵’,桃夭的生命力会逐渐消失。”   “你知道‘灵’的其他作用么?”   “其他作用?”夙离一怔,“你是说,帮助她们找到所谓的命中注定?”   胡羽挑眉,“这是谁告诉你的?”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夙离拧起眉头来,“这是桃夭哥哥桃言和我说的。”   “桃言?”胡羽一怔,这个名字对他来说真是太熟悉了,既熟悉又陌生,他问:“……桃言还说了什么?”   “他说,必须想办法让灵回到桃夭那里,可是这么多年来,桃氏一族里虽然有灵离开主人身边的例子,却没有又进入别人体.内的情况。”   胡羽点头,“是呀,这可真是个难题。”   他抬眸看向夙离,“既然灵选择了你,可见你和她便是命中注定了。”   夙离苦笑一声,“虽然这么说我的确有点窃喜,但说实话,我宁愿我不是她的命中注定,那么或许灵就不会在我这儿无法还给她了。”   夙离这说的的确是在理,但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圆满呢?   生命不都是因为不圆满而更加精彩的么?   胡羽难得安慰他:“别瞎想,上天既然如此安排,自是有着他的道理在其中的。”   “道理?难道他的道理便是让我和桃夭注定天人永隔么?”夙离皱起眉头,很是痛苦的样子。   胡羽沉默片刻:“那你和桃夭一起共赴黄泉,不就不会天人永隔了么?”   他本意是和他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谁知道夙离果真陷入了沉思。   胡羽眨眼,正欲开口,就见夙离抬起头来,“你说的对,我本来就打定主意,若最后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也会陪她一起走。”   说道这儿,夙离神情落寞几分,“我只是心疼她不能多点时间来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她曾说过想要走遍山川,食遍美食的。”   胡羽嘴角微微勾起,无奈地摇摇头,“你先别这么悲观,这不是还没到最后一刻么?”   他垂眸想了想,道:“不知道桃言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桃家很少会用灵来寻找另一半?不,不是很少,而是几乎没有!!”   说到这个,胡羽妖娆的凤眼里闪过一抹沉痛。   像桃夭这样的简直是例外了。   夙离懵然,“……他没和我说过,我以为桃家都是这样来选择另一半的。”   胡羽嗤笑一声:“你现在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桃家有了灵,选择另一半还不借助它的存在,这不是更方便么?”   “其实不然,桃家小辈在成年前是不被允许离开家族的,为的就是预防因为灵的存在带他们找到那所谓的命中注定。”   夙离的确很疑惑,“……这是为何?”   看桃言所说,灵的作用也就是那么一个了:用来寻找所谓另一半。但看胡羽所言,桃家都不用它的作用,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每个小辈都得要拥有一个‘灵’呢?   “因为一般被灵找到的那个命中注定,和灵的主人都没有好结果,甚至可以说下场惨烈。”   “所以,桃家长辈不会允许族中小辈在灵被封印以前外出。”   “把灵封印起来?”夙离更迷惑了,他总觉得桃家似乎有无数的谜底,而他现在就站在谜底外面,祈祷着等谜底全部揭晓以后,可以让他得到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没错,把灵封印起来,让它不能去感知它寄主的命中注定!”胡羽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润一下喉咙。   “为什么‘命中注定’反而没有好结果?”   胡羽微笑,“因为灵会在不知不觉中掠夺契约者另一半的生命力,感情好的发现这一事情后,会悲痛到死,感情不够牢固的,会相互猜忌埋怨至死。”   “掠夺生命力?”   见夙离脸色苍白迷惑,他也不准备给他绕弯子,接着说道:“是呀,掠夺生命力供它的契约者使用。你现在肯定在想,既然如此,这么邪恶的灵拿来还有何用?”   夙离如提线木偶般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桃家有一个诅咒。”   “诅咒?”桃家这种在妖界赫赫有名的大族,谁敢给它下诅咒,还是这种似乎已经绵延千年依然没能解除的诅咒?   胡羽叹息:“是呀,诅咒。就是因为这个诅咒的存在,让得桃家不得不借用‘灵’来帮助抵御那恶毒的诅咒之力。”   夙离福至心灵,“因为灵的存在就是抵御诅咒,所以失去了灵以后,桃夭就不能抵御诅咒,才会生命力流逝?”   “没错。说白了,灵的存在就是替桃家后辈续命。”   既然是续命,失去了它,自然也就相当于命到头了,桃夭能活到现在,一是因为从小各种天材地宝的滋养,二是桃家这么多年来对诅咒的研究也算有了一点进展,她一直用专门的药丸来吊着命。   不过,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那个诅咒,于桃夭而言,死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所以,就真的没什么办法了么?”   夙离艰涩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他好不容易才让桃夭对他卸下心防,好不容易两人才走到一起,好不容易……   而现在,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人世么?   这一刻,夙离突然无比痛恨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桃夭现在依然张扬肆意地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纵然两人不会相遇,纵然没了灵他会命不久矣,但至少,桃夭还活的好好的!   仿佛看出了夙离心中所想,胡羽开解他,“你也不要太自责,我不是说了么,上天自有安排,世间万物,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夙离摇头,“你不懂我的感受。”   不懂吗?胡羽握在手里的毛笔忽然化作粉末,被掌风震散。   他如何不懂,若非……   罢罢罢,现如今说这些有何用处,不过徒增伤悲罢了,他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帮忙让夙离和桃夭不要如他和……一般遗憾罢了。   胡羽把玩着桌上的茶杯,“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灵的存在是续命,那只要找到能代替灵来给桃夭续命的存在不就行了?”   夙离脸色愈发苍白:“说起来简单,但倘若真的有什么东西能很好的代替灵的存在,桃氏为什么还会用副作用这么大的灵呢?”   他突然想起什么,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难道,桃夭最近生命力极剧流逝是因为我体.内的灵在掠夺她的生命力?”   “……不是。”胡羽无语,“我说的是掠夺生命力为契约者所用,你又不是它的契约者?”   夙离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迷茫,“那为什么它没有掠夺我的生命力给桃夭,反而……”   反而让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活到现在?   他记起小时候他身体孱弱,许多名医都说他活不过及冠,后来得了灵以后,身体日见好转,他和父母也只是以为灵是什么天材地宝,把他的顽疾治好了,现在想来,它分明是在给他续命罢了。   “你别胡思乱想的。”胡羽见夙离神情恍惚,忙斥醒他:“灵的存在只是帮助契约者抵抗诅咒反噬,只有在遇到命中注定才会掠夺另一半的生命力,这是因为凡是被它认定的命中注定和契约者都无比契合,无论哪一方面。”   “而它既然有这种能力,自是天材地宝所不能及,能治好你的顽疾也属正常。”   “至于没有掠夺你的生命力给桃夭,我想,或许是因为一方面它和桃夭契约之力减弱,另一方面,你的体质有特殊之处。”   “我的体质特殊?”夙离喃喃。   他自小是个病秧子,这算是什么特殊?难道是特殊在体弱多病?   胡羽说道:“当年见你第一眼,我就察觉你体质不一般,不过不知为何却不能很好确定,因为你真实的体质似乎被隐藏起来了。”   才刚解开一个谜团,下一个又接踵而来,这种感觉让夙离有一种心力憔悴的绝望。   “……你可以辨别我的体质么?”   “我可以一试,尽力而为吧。”胡羽沉吟着道。   夙离体质之怪,就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未曾遇到过,故而他现在也不太敢打包票,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和桃夭的事情真的能有一丝希望,那么这个希望定然是在他身上,或者是在他这个奇特体质身上。      ☆、锥心   夙离走近胡羽,听从他的指挥坐在一旁的椅子里,浑身放松地闭上双眼。   胡羽施法让夙离沉沉睡去,然后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化指为剑正欲往夙离手腕割去,又想起没有盛血的器皿,他只得暂时停下手中动作。   胡羽出门去厨房取了一个碗,清刃坐在院子里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话本,见他手里拿着碗,站起来问:“胡公子是还没吃饱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下一碗面?”   胡羽忍住额角跳的欢快的青筋,淡淡道:“我不饿,你继续看你的吧。”   说着转身欲走,刚走出没几步,他又折回身来,“但会儿桃夭那丫头回来,你记得别让她来书房打扰我和夙离谈话。”   清刃认真地点头记下胡羽的叮嘱。   推门进屋前,胡羽又转身朝庄外看去,桃夭身姿轻盈地穿梭在花丛里,明眸善睐,笑靥如花,不时俯身细嗅花香。   那张和桃言相似的容颜上挂着和他完全不同的笑容,却又如出一辙的漂亮。   他无声笑起来,妖娆凤眼眯成一条线,视线往远处的山峦、天空看去,几多惆怅通通化作一声轻叹。   回到书房,胡羽肃了神情,并指为剑破开夙离腕间肌肤,鲜红血液争先恐后冒出来。   他把夙离手腕竖起,血液汇成一条血线留下,胡羽将碗置于他腕下,不一会儿就接到大半碗。   他给夙离止了血,随意给他上了点药,便不去管夙离腕间伤口。   一个大男人,多留点血也无所谓,何况他都止血了。   随后,胡羽端起那碗血,伸出食指在血里蘸了蘸,然后开始在夙离周围画起繁复的纹路。   地上,椅子上,墙上通通被血红色的符文占满,很快一碗血就已经见底了,胡羽拉起夙离的手又划开一道口子,接了点血在他脸上衣服上也画上符文。   然后他盘膝坐在夙离身前,双手结印,周身灵力涌动,磅礴的力量吹得他的衣摆、头发往后飘摆起来。   不多时,那些血符文开始散发出淡淡荧光,在之前胡羽画符文时已经把书房门窗紧闭,室内昏暗,而此刻那无处不在的血色光芒在黑暗寂静的室内便显得颇为诡异。   夙离身上的光芒最为耀眼,胡羽手中印法不停变换,周身狂风大作,衣衫猎猎鼓动。   不知过去多久,四周的血光亮极又慢慢暗下去,同时那些血符文像是被高温蒸发一空似的,逐渐消失不见。   反观夙离,他身上符文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加耀眼明亮的光芒,呈金黄色,其中隐隐约约又能辨别出点点紫气,萦绕在他身边,如梦似幻。   见此情形,胡羽大松一口气,手势一收,口中‘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捂着胸口将头撇在一边,低声咳嗽起来,好一会才缓过来。   待胸中喷涌沸腾的血气逐渐平缓,胡羽才慢慢以手撑地站起来,踉跄着走到桌前,手指颤抖着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下去。   他长长呼出几口郁气来,这才有力气去查看夙离的情况。   “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是……”   看着昏睡中神情安详舒缓的夙离,胡羽捂嘴低咳几声,才叹息道。   夙离周身萦绕的光晕欢快地在他身边游曳,然后在胡羽伸出手指想触碰一下时,又如受惊的鱼儿一般,转瞬没入夙离体.内。   胡羽也不见惊讶,只低叹一声:“……真不愧是……”   他走到窗前,呼啦一下拉开窗帘,支起窗柩,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让漆黑的书房多了点光。   胡羽这时才发现外面早已月上中天了,院子里空无一人,想来桃夭和清刃已经去休息了吧。   心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眼前一花,胡羽抬眸看去,就见桃夭一袭青衫长裙坐在围墙上面,手中拿着一瓶酒仰头灌了一口。   胡羽:“……”   “你怎么还不休息?”   桃夭伸手抹了把下巴,姿态潇洒,“你和夙离说什么说了这么久?”   胡羽失笑,“怎么,现在还没过门呢,你就管他这么宽了?”   桃夭也笑起来,另一只手不知从何出抓来一瓶酒,扬手甩给胡羽,“我也不想管,但倘若是与我有关,那我便不得不管了呢。你说是吧?”   “哦?为何你会觉得我们是在谈论你,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我还是懂得,而且夙离也不是那种会在别人背后议论他人的。”   胡羽没想到桃夭这么敏感,也只能插科打诨转移她的注意力,毕竟虽然已经明晰夙离体质,但后续还要很多准备。   可惜桃夭不给他这个机会,“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不用这样。所以,现在可否告诉我,我的身体真的……没救了么?”   对于死她自然是害怕的,但那又如何,从出生再到死本就是一个完整的轮回,无论身份为何,身处何方都无法逃脱,这是宿命。   她只是遗憾还没能看够美景,吃够美食,还没有……陪够夙离。   胡羽一噎,“你不要这么想,我和夙离正在想办法,看能不能把灵还给你。”   他心道,把那玩意还你估计是做不到了,不过用其他方法给你续命也并非妄想。   桃夭还想再说什么,书房门突然‘吱啦’一声被夙离从里面拉开,胡羽一惊,转头望去。   都怪夙离体质太强,隐藏又深,害得他消耗如此之重,竟是没能察觉到他醒来。   夙离走出来,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仰头看着坐在高处的桃夭笑起来。   可桃夭看着他,却不自觉皱起眉尖,她怎么觉得夙离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她上下打量着他,还是没发现什么不对,不存在被夺舍什么的,但他周身的气质似乎更加深沉,也更加有压迫感了。   桃夭晃荡着双腿,山上风大,尤其入夜以后,那风力更是比平常大了几倍。   她的薄衫长裙被风吹得一会儿飘向这边,一会儿又偏向另一边,头发不时被风吹到脸上,尤其她仰头饮酒时,一不小心嘴里就会吃到自己的头发。   桃夭内心是有点崩溃的,所以此时看着站在墙下,冲她张开双臂,笑得温暖的小哥哥,她果断地甩袖纵身跳入他怀中。   许是刚才跳下时动作有点激烈,导致她现在看着夙离近在咫尺的容颜,心竟然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个不停。   月光皎皎,洁白的清辉洒在院内,同时落在夙离脸上,让他本就洁白精致的容颜愈发出尘。   窗内的胡羽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儿有点多余,反正夙离已经醒来,桃夭有什么疑问就去问他吧。   胡羽撑了个懒腰,转身回自己的卧室去了。他今天消耗太大,得好好休息一下才行。   夙离揽着桃夭不盈一握的细腰,与她额头相抵,呼吸交缠,“从今以后,你都不会有事了,你会活的长长久久,比我还久。”   桃夭抬眸,见他神情严肃,语气认真,不由问道:“你和胡羽在书房待了一晚上,就是在研究我的事么?”   夙离颔首,放在她腰间的手又用力了几分。桃夭抚上他的脸,轻叹,“我活那么长久干嘛?”   凡人寿命短暂,她觉得只要能让她陪着夙离度过他的一生,待他寿终正寝时,她也欣然闭目,随他一起离开人世,这便足够了。   活那么长久干什么?将风景看遍,美食尝完,剩下的漫长岁月,都看一样的风景,吃一样的事物,做一样的事情,该是多么无趣?   人类不是常说,人生因为短暂而更加精彩么?   她问:“你是找到怎么把灵给我的方法了么?”   “不是。”夙离一边啄吻桃夭额头,一边说道:“胡羽说灵是拿不出来了,但灵离开你带来的后遗症可以有其他办法解决。”   桃夭半信半疑,倘若真有办法,族中长辈也不会不时流露出那种焦灼悲痛的神情了。   她还要再问,夙离却突然封住她的唇,将一切话语堵在两人唇齿间。   唇舌纠缠时,桃夭突然感觉夙离似乎渡了些什么给她,暖暖的、甜甜的,如清水又如糖块。   那不知名的东西顺着她的喉咙进入腹中,顷刻间,桃夭便感觉腹中如火烧般疼起来。   这痛来的突然,她又向来怕疼,这一下便忍不住痛呼,可她的声音被夙离的亲吻搅碎。   他使劲把桃夭往怀中按去,那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与此同时,夙离另一只手抚在桃夭后脑勺,唇间不停渡着那奇怪的东西给她,桃夭下意识挣扎起来,想要避开他的唇瓣,躲开这害她疼痛难忍的东西的哺喂。   可她双手双脚都被缚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夙离施为,腹中刀绞似的疼痛让桃夭泪流满面。   她已经疼的快失去神智了,双眼迷蒙睁大,泪珠滚滚滑下,止都止不住。   昏昏沉沉里,桃夭胡思乱想:夙离是想害她么?不!不会的!他风光霁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可若不是如此,他哺给她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不是包裹着蜜糖的□□么?   她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消散,眼前模糊一片,桃夭想,她要死了。真是可惜呀,她才学会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在一起,可是现在,这个她喜欢的人却想要害她!   刚才的甜言蜜语算什么?麻痹她的神智,好让她乖乖上钩么?   她不想这么恶劣地想夙离,他在她心中虽然性格有点腹黑,但一直对她照顾宠爱,可现在她遭受的一切明明白白告诉她,这都是因为夙离呀……   恍恍惚惚间,桃夭听见夙离在她耳边低语:“忍一忍,求你……忍过去就好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游玩……你想去哪里我都依你,好不好?”   她从来没听过夙离这么低声下气,那声音里有着痛苦,有着心疼,更有着担忧和哀求!!   听入耳中,桃夭不知为何已经渐渐昏沉的神智突然清晰几分,像是迷雾被驱散一般,同时她的心也开始酸涩抽痛起来。   她想,夙离是多么厉害骄傲的人啊,可现在他在她面前却这么低声下气,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疼惜,她怎么可以怀疑他是想害她呢?   她是不是该对他多点信任?可是,她现在真的好难受啊……   刚才的清明仿佛昙花一现,随后桃夭便陷入更深的痛处里,她的内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山风吹过,又把身上的汗渍吹干,如此反复几次,桃夭只觉得自己身处冰火两重天里,迟迟不得解脱。   痛!真的好痛!   桃夭恨不得找个东西撞上去,或是有什么在她口中让她咬着,可是她被夙离抱在怀中,根本不能动弹。   她的唇瓣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夙离覆上她的唇瓣,轻柔舔坻,辗转反复,把她唇瓣上渗出的血珠一寸寸舔入喉间。   而后,他掐住她的下颌,将舌送进她嘴中,勾住桃夭的舌头勾缠吸吮,为了怕她疼痛中不小心咬到舌头,夙离一直吻着她,耐心地安抚她,舌头一直在她齿间游弋。   可是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桃夭已经感觉不到他亲吻中的小心翼翼地呵护,她无意识地嗫咬着口腔里多出来的物什。   夙离丝毫不避,他覆上她的舌,将自己的舌送到她齿间,任她或重或轻地撕咬!   月光下,紧紧相拥相吻的俩人似乎倾尽彼此的力气一般,交缠的唇瓣间鲜红的血丝一直不疾不徐地顺着唇角流下,一滴滴掉落在土地上。   洁白的清霜中,那红艳艳的血渍看起来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桃夭五脏六腑被那不知名的东西横冲直撞着,直将她的腹内绞个天翻地覆!!   身上每一寸骨头仿佛被打碎又重组,那钻心的痛处让桃夭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   不知昏睡了多久,桃夭恢复意识时,觉得浑身都疼,她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小时候因为完不成长辈的训练而被体罚的日子。   不过,很快昏迷前的记忆慢慢回笼,桃夭眨了眨眼睛适应外界的光线,这才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   头顶浅色纱帐,四周木桌圆椅摆设简洁,但俱是上好之物,桌上放着水壶。   她看着水壶,渴望地舔舔唇瓣,想出声,却发现喉咙干涩难忍,她勉强吐出一个字来:“水。”然后惊讶发现她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这时,门被‘支丫’一声推开,一身黑袍的夙离逆光进来,门外阳光和煦,天朗气清,风儿随着推开的门涌入室内,吹动纱帐,让桃夭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见桃夭已经醒来,夙离松了口气,快步走来,坐在床边,伸手将她扶起来,又走到桌前到了杯水给桃夭润喉。   夙离轻抚着桃夭的长发,温声询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沙哑,听起来竟是比她的还要不舒服几分,他刚才逆光进来,桃夭也没能仔细看他,此时听了他的声音,她艰难地转头望去,不由大吃一惊。   夙离此时的面色苍白,脸颊消瘦,眼窝深陷,下颌处一圈浅浅的青绿色胡茬也没打理,看起来倒像是熬了很久夜的模样。   现在的他看起来是如此的不修边幅,与他之前风光霁月,随时都整洁干净的样子相比,可谓是判若两人。   桃夭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哑声道:“没有。”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咕咕地叫起来,桃夭一怔,白皙面庞刷地红成一片。   夙离也是一怔,不过很快回神,他笑一声:“瞧我,忘了你应该肚子饿了。”   他小心地让桃夭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站起来:“你等一下,我去给你端饭。”   说着转身出门,桃夭目送他的背影,脑海里纠结成一团。   她浑身也在隐隐作痛,桃夭忍不住闭上双眼,陷入了沉思中。   之前,夙离不知喂她吃了什么东西,让她浑身剧痛难忍,简直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下一刻就这样死去,免得再遭受那种钻心刺骨之痛。   她甚至以为夙离想要了她的命,可倘若他真的想要她的命,又何必用这种方法,她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之后在她痛的不行时,模糊记得夙离一直在她耳边安慰她,为她打气,他的声音她现在回想起来,那里面蕴含的情绪似乎比她这个切实遭受痛苦的人还要难受。   甚至,如果她没听错,夙离好像……哭了。这个认知一出现在脑海,桃夭就下意识摇头,怎么可能?夙离那样的人,竟然会因为她痛,就哭?   虽然她极力告诉自己肯定是她痛很了的错觉,但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她已经相信了他的确为她哭了……   现在她甚至能清晰记得夙离怕她咬到自己时,将他的舌头送给她咬时的情景,而她也的确‘不负众望’地咬到了他好几次,直到现在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口腔里的血腥味!!   浓重,腥甜的血腥味弥漫在她和他的口腔里,他仍然不愿把舌收回去。   再然后,她实在捱不过那种痛楚,终于陷入昏迷,直到现在醒来。   桃夭浑身无力,大致能猜到现在他们仍在胡羽的山庄里。   脑海里刚想起胡羽,敞开的门口突然一暗,桃夭抬头,就看到胡羽懒散地走进来,依然是一身艳丽的红衣,眉目肆意潇洒,衬着将他拢在里面的阳光,宛如山间精魅一般,让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就怕多看一眼,便会被夺取心神,就此陷入万劫不复。   胡羽走进来,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什么地方痛么?”   他是真没想到夙离刚一得到可以救桃夭的方法,就不管不顾地给她用了,竟是连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她!!   事后桃夭昏迷,夙离才慌忙地跑来寻他,当时他满脸是泪,脸色煞白,抱着桃夭的双手抖的不像话,他都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把桃夭摔着了。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夙离这小子就算摔着自己,也舍不得摔着桃夭的。   桃夭看着他,眨了眨眼,“你和夙离到底瞒着我什么?”   胡羽一惊,没防备她醒来后见他,竟然问的是这个!   但他不欲和她解释,“我们的确有事瞒你,但这事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   桃夭颔首,也不再追问。   胡羽又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很不好。”桃夭说。   ‘哐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桃夭说完这三个字后,接着炸响在屋内。   桃夭和胡羽皆是吓了一跳,一抬眸,夙离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的碗已经碎了一地,浓稠的稀饭溅的一地都是。   似有若无的米香传入桃夭鼻尖,她觉得更饿了。   但看着夙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的心神又落在他身上,“你怎么了?”   夙离大步奔上来,一把抱住桃夭,“你哪里不舒服,刚才怎么不和我说?”   说着,他不给桃夭说话的机会,转身看着胡羽,连声询问:“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她醒来就没事了么?”   桃夭从未看到过这样子的夙离,他此时抱着她的手上青筋凸起,好似在用力忍耐着什么,那双让她又喜又惧的深邃眼眸竟不知不觉间红了一圈。   胡羽之前见过他抱着桃夭六神无主的样子,此时倒是很能体会他的心情,他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别急,咱们先让桃夭说说看。”   桃夭也适时地挣开他的怀抱,伸手拉住他的手,“你别担心,我只是头还有点疼,不过不碍事的。”   夙离反手握住桃夭的,一叠声问:“真的么?你别瞒着我。”   “真的。”桃夭低咳两声,看着打翻的粥,无奈地笑了笑:“我现在最不舒服的就是肚子饿了。”   闻言,夙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消瘦了不少的脸上浮现窘迫。   他正欲开口,清刃不知从何出钻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摆着精致的菜肴。   “公子,桃夭小姐,这是我特意给你们做的菜。”   清刃将菜摆到桌上,两碗粥,几碟小菜,还有一盘桃夭最爱吃的小鸡炖蘑菇。   “洒掉的粥碗就我来收拾吧,你们先吃点东西来垫肚子。”清刃麻利地卷起袖子,蹲下去开始收拾残局。   胡羽不满地扬眉,“这怎么只有两碗粥,我的一份呢?”   清刃头都没回:“胡公子之前不是吃过了么?公子和桃夭姑娘已经好几天都没进食了,这是我专门给他们做的。”   已经拿起汤勺的桃夭闻言,抬头去看坐在她身旁正端着碗喂她的夙离,“你几天没吃饭了?”   夙离舀起一勺粥喂到她唇边,“没关系,我不饿。”   胡羽在一旁啧了一声。   桃夭偏开头,避过那勺粥,“你去吃你的,我自己来。你要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她态度坚决,夙离只能听她的,把碗递给她,自己也端起碗来吃。   吃了几口清淡的粥,恢复了点力气,桃夭不满足于吃粥了,她看着不远处桌上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小鸡炖蘑菇,“我想吃那个。”   夙离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你刚醒来,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桃夭据理力争:“我是妖,没事哒。”   胡羽看热闹不嫌事大,“就算是妖,你的胃也受不住,何况你现在……”   “胡羽。”夙离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你先出去吧,别在这里影响我和桃夭吃饭。”   胡羽闻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这过河拆桥倒是玩的好哈!”   夙离不发一言,就这么看着他,不一会儿,胡羽还是败下阵来,“行行行,我走,我走还不行么?”   他站起来,气愤地拂袖离去。   桃夭咬唇,“他好像生气了。”   “没有。”夙离安慰她,“胡羽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咱们别管他,快吃吧。”   夙离又夹了几样小菜给桃夭,像什么酸萝卜,泡菜。   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别这么一闹,桃夭也暂时歇了吃小鸡炖蘑菇的心思,她依依不舍地看着那盘菜,然后低下头喝一口粥,简直就是拿小鸡炖蘑菇当下饭菜了。   “既然不让我吃,干嘛还端过来啊。”   夙离:……   这个是他让清刃端过来的,怕她不想吃饭,才故意拿来这道她最喜欢的菜来引诱她,现在看来,他是弄巧成拙了!   吃完饭后,桃夭不愿待在屋子里,她眨巴眼睛看着夙离,“带我去院子里吧,在屋里好无聊啊。”   夙离哄她,“你现在需要多休息。等明天咱们再出去好不好。”   “不好。”桃夭把头转到另一边,用行动来和夙离抗议。   夙离无奈,只能给她披上厚实的披风,带她去了院子。   胡羽和清刃不知去了哪里,院子里除了石桌石凳,还有那长势喜人的树,就只有桃夭和夙离了。   “干嘛要披披风啊,天气这么热。”   “乖,山上风大,我怕你着凉。”   夙离这么温柔的和她说话,让得她也不好无理取闹。只能乖乖地裹着披风,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不远处的花田。   清风拂过,花香袭来,蓝天白云下,倒也舒适。   “刚才胡羽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正闭眼享受太阳的桃夭突然看向夙离。   夙离沉默,甚至有意避开桃夭的视线。   他的态度让桃夭的心“咯噔”了一下,该不会是她没几天好活了吧?   “到底什么事,你说呀,我都能接受的。还有你和胡羽瞒着我的事,还有那晚……”   她的唇忽然被覆住,再多的质问都消散在这一吻中。   半响,夙离才放开她。   “……我和胡羽瞒着你的事和那晚有关,他刚才没说完的话也是这一件事。”   “所以……是什么?”   “你的灵我可能永远都还不了你了。”她听见夙离这么说。      ☆、圆满   桃夭沉默了片刻,“这件事我已经猜到了。你们瞒我的应该不是这件吧?”   “……不是。”   夙离抱着桃夭,视线慢慢变得悠远,“如果,你发现你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可以活的很久很久,你会怎么样?”   桃夭一怔,而后笑开,“就这个?”   她靠在夙离怀里,把玩着他手骨精致的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知道,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呀,你说的这个有什么好瞒我的?”   夙离:“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妖族本来寿命就长,尤其踏上修途后,更是可以活的绵长,但如果……有一天你不是妖了,那么你的寿命也会随之变短。”   桃夭不明其意,但还是点头,“是这样没错。不过虽然人界修炼式微,但捉妖师也有活的很长的。”   桃夭说:“你若是因为我是妖,担心我活的比你长就没意思了,我虽然是妖,但是一只将死的妖,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我才要担心你呢。”   她在他怀里撑起身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要是我死了,你转身就忘了我,我也没办法。”   “不会的。”夙离严肃地说。   桃夭不知道他说的不会是指她不会死,还是指他不会在她死后转身爱上别人。   她笑起来,眉眼宛然,“那咱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约定?”   “等我死了,你不要太快去喜欢别人,就算她再好。我也不要太久,就……”   夙离突然暴怒起来,他大喝一声,“闭嘴。”   桃夭被吓了一跳,懵懂地看着他。   夙离也察觉到自己反应有点大,但他就是不能在桃夭口中听到一个‘死’字,他不能接受她会在他之前死去。   倘若以后桃夭终究在他之前去世,他会毫不犹豫地随她而去。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对她,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夙离给她顺着长发,轻声呢喃:“不会的,你不会死,我也不会喜欢别人。”   他抵着她的额头,叹息:“这世上岂会有人还能比的过你。”   爱上了你,让我眼中如何还能容得下他人?   “那天晚上,我不经过你的同意,对你做了一件事。”   桃夭想起让她痛的死去活来的那天,“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为什么我会那么难过?”   夙离看着她的眼,桃夭生就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眼尾泛红,宛如桃花瓣一样漂亮。   “你要先答应我,原谅我这件事。”   桃夭沉吟几秒,“好,我原谅你了。”   夙离抚摸着她的脸颊,犹豫半响,还是决定现在就告诉她,他不希望她从胡羽那里得知这件事。   之前逃避,只是害怕,害怕她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厌恶他。   而现在,她亲口说了会原谅他,他承认他利用了她的心软,但他真的不能承受她会因此而远离他的代价。   “我带你来见胡羽,是希望他可以有办法帮助我们取出灵,可胡羽说他也没办法。”   “但是他说我体质特殊,虽然没办法把灵还你,但可以借助我的体质消除灵离开了你后带来的后果。”   “在那之前,我都不知道我的体质特殊,胡羽说我的体质是被掩藏起来的,然后他用了秘法把我真实的体质恢复了。就是咱们来的那天在书房里他给我恢复的。”   说到这里,夙离舒出几口气来,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桃夭,就怕她听到他接下来的话回生出反感。   “恢复体质后,我发现我可以用我的这种体质来改变你的,以此来消除你身体的后遗症。”   桃夭:“你的体质是什么?”   能以一己之力来改变别人的体质,不是妖的体质,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他的体质必然珍稀难得,可他竟然就这么……   “是纯阳绝脉体质。”   桃夭大吃一惊,“纯阳绝脉?”   夙离:“你知道这种体质?”   桃夭点头,她曾经在族中藏书阁里看到过关于这种体质的描述。   数千年前,修真系统还未式微时,人族能否踏上修行道路,或者能在这条逆天道路上走多远,除了关乎资质,便与体质有关。   而这纯阳绝脉,便是大道里数前种体质中的佼佼者,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便是资质如何差劲,只要肯下功夫修炼,最后的成就都不会低。   当然一般能拥有这个体质的都是不世出的天才!!   而这个体质最厉害的一点在于——它能够同化别人。换言之,它可以将一个人的资质根骨彻底改变!   只是那古籍中记载,若这么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倘若不是至亲,拥有纯阳绝脉的人从不会这么去帮别人。   因为一旦这么做了,纯阳绝脉也算是毁了一半!!   忆起古籍里的记载,桃夭慌忙抬头,“你把我的体质改变了?”   夙离颔首,宠溺地看着她,“所以,你不会早死了。”   桃夭怔在那里,潋滟的眸中突然滴下泪来,止也止不住,她问他:“值么?”   为了她就这么废了他这千年难求的绝佳体质,真的值得么?她何德何能,能让他这么对待?   她以前那么爱和他作对,动不动就嘲讽他,可是他呢?   “值,当然值!”夙离轻声却坚定的话语响彻她的耳畔。   “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救的,若不是你,我早已成为一捧黄土,而现在我不用付出性命就能还你一命,说起来还是我赚了呢。”   当年若没有这丫头,他如何有机会在多年后与她相遇相爱?别说只是废了这个他以前从不知道的珍奇体质罢了,就是要他拿命来换她活着,他也毫不犹豫!   而且,若没有胡羽,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有这么一副厉害的体质。   但现在他要谢谢胡羽,若非他发现了这件事,那要不了多久,桃夭就会离他而去了。   桃夭摇着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掉下来,她泣不成声,“你这个傻子……”   夙离温柔地为她拭去颊边泪水,“是呀,我是个傻子,所以你会嫌弃我这个傻子么?”   桃夭捂着唇,连连摇头。   夙离轻叹,“你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就快不能呼吸了。”   “而且,改换体质是有后果的。”他抬起桃夭的脸,将唇凑过去,从她的下颌开始,一点点啄吻她脸上的泪水。   “小丫头,从今以后,你就不能再当那寿命绵长的妖了,你怪我吗?”   桃夭这才了悟他之前和她说的那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寿命不再那么漫长可会怪我’是什么意思。   她又是好气又是无奈,仰头吻了吻夙离的唇角,“我怎么会介意?”   她早已做好了自己命不久矣的准备,而现在他愿意为了让她活下来付出这么巨大的代价,她岂会介意?   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深刻地了解这个道理。   所以她很知足。   “所以,我现在已经不是妖了么?”   夙离摇摇头,又点了下头,把桃夭给看懵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夙离抿了抿唇,不知要怎么开口。   “——他的意思是,你现在算是半妖之体。”胡羽的声音在两人身后悠然传来。   桃夭扬眉:“半妖?”   一般半妖都是人和妖结合生下来的孩子,他们体.内一半人族血脉,一半妖族血脉。   因为体.内有妖的血脉,自然在身体容貌上会显示出来,故而半妖在人族都是被鄙夷嫌弃厌恶的。   又因为虽然他们是半妖,但体.内的一半人族血脉昭示着他们的血脉不纯,即使在妖界也是被不容的。   半妖在妖界,倘若实力强大倒还好说,但若实力不济,只能沦为最下等,被其他妖玩弄戏耍!!   总之,半妖不论在人族还是妖界都是地位低下,不容于世!!   桃夭看向夙离,“你就是因为我的体质变成这个,才难以向我启齿么?”   夙离抿唇,“对不起。”   “笨蛋。”桃夭屈指敲了下他光洁的额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她展唇一笑,“只有实力不济的半妖才会被瞧不起,我虽然实力不济,但我有你呀,你会保护我帮我的是不是?”   夙离严肃点头,“当然。有我在,不会有人或妖敢欺负你!”   “那不就得了。”桃夭重新靠回夙离怀中,“而且现在除了咱们几个,也没别人知道我是半妖呀,胡羽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哦?”   夙离犀利的眼神一下射向胡羽,大有他敢说出去,他就收拾他的趋势。   胡羽抽了抽嘴角,“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而且呀,我是谁?我可是桃家的小公主,妖界谁敢欺负我?”桃夭挑起黛眉,笑得洋洋得意。   夙离也笑起来,他就喜欢看她嚣张娇俏的模样,生机勃勃。   而不是像当初被诅咒反噬得在床上虚弱的一趟就是一个月的样子,更不是像这几天以来,她一直沉睡不醒的样子!   “你之前改换体质,这几天身体可能还会有些不舒服,要好好休息。”   夙离摸着桃夭的小脑袋,低声轻哄。   桃夭乖巧地点头。   蓝天白云下,一对璧人相互拥着,郎才女貌,他们坐在院子里互诉着衷肠。   不时从院中传来一串悦耳的笑声,随着清风传去山间各处。   山庄外花卉在阳光下伸展花瓣,尽情的释放自己的美丽,而那对璧人的以后还会有更多更有趣的奇遇……      ☆、番外   桃夭迷迷糊糊醒过来,在床上翻了个身,突然发现这床有点空。   她脑子里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往旁边一看,夙离去哪了?   哼,昨晚上把她力气都榨干了才肯休息,一大早又不见人影,她看他就是皮痒痒了!   不知道她醒过来后就希望有他在身旁陪她先说说话么,本来该是温馨的一个早上,但此时桃夭只想上演一场全武行。   这人就是不经惦记,在桃夭已经开始活动手腕时,门被推开了。   夙离端着碗站在门口,见桃夭已经醒来,很是开心,他大步走过来将碗放在桌上,正欲走过去为她穿衣,无意间瞥到桃夭难看的脸色。   夙离心中警铃大作,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二话不说就道歉:“对不起。”   桃夭一怔。   “我昨天晚上太不应该了,是不是伤到你了?”   这种话让桃夭怎么回答?虽然两人已经结为夫妻,但在房事方面她还是很羞涩的好嘛?   见桃夭咬唇不语,夙离有点慌,以为昨晚他的鲁莽真的伤到她了,他伸手就要掀开被子,“我看看。”   桃夭瞪大双眼,忙往后退,“你干嘛,我没事。”   夙离那肯信?他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见她这么抗拒,他更担心了,“你快让我看看,我好给你上药。”   “真的没事。”桃夭态度强硬,“要是真不舒服,我会和你说的。”   夙离这才作罢。   他转身把粥端过来,“你要先吃早饭,还是先起床。”   桃夭嘴角一抽,自从知道她的体质被改过,夙离对她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一开始她到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时间推移,他连衣服都不愿让她自己穿,吃饭巴不得把她抱到怀里来喂时,桃夭有点受不了了。   她虽然身体变得不如以前那么好,但没有断手断脚好嘛?这种养残废的方式她真的接受不来。   但每次一看到夙离用那种愧疚的眼神深邃地看着她时,她又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他的各种请求。   桃夭拿过一旁的衣服,“我先洗漱一下再吃吧。”   夙离忙又放下碗走过来,要接过她的衣服。桃夭避开他的手,“我自己穿。”   她冷下脸来看着他,努力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在脸上,可惜夙离没看出来,他只以为她还在耍小性子,宠溺地收回手道:“好,你自己来。”   桃夭心中憋闷,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穿好衣服,坐到桌边,桃夭才记起她醒来时想着要教训夙离的事。   “你今早去哪了?”   夙离撑着下颌看她吃饭,闻言笑道:“我去集市上买了一匹马,回来晚了。”   “买马干嘛?”   夙离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这是个秘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桃夭不屑地撇嘴,装神弄鬼的,哼。   虽然是这么想,但桃夭心里面还是忍不住好奇。   他们两个此时在一个比较偏远的小镇子里,当年离开胡羽那里,清刃把他们送到这里后,就独自驾车离开了,没留在这里。   而他们也没兴趣养马什么的,每天就像平常夫妻一般,夙离在镇子里开了个私塾,教小孩读书,而她闲暇像普通女人一般做点女红。   几年下来,好歹绣出的鸳鸯不会再被认为是鸭子了。   小镇上的生活虽然有时候有点无聊,但还算舒适惬意。   所以她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心血来潮去买了一匹马。   喝完粥,桃夭被夙离强迫披上一件厚披风,然后被他拉着出门去看马。   她不满的扯了扯身上的披风,“不就是去看马么,还穿这么厚干嘛?”   夙离身上也披了件披风,他搂着桃夭,“我怕你着凉。”   桃夭实在是已经无力反驳他了。   小镇就那么点大,镇上的人们都很好客,当初他们初来时,邻居们还三不五时来送些特产。   而且现在夙离又是镇上唯一一个教书先生,所以一路上都有人和他们打招呼。   “苏先生,又陪你娘子出来游玩啊。”   “苏先生和苏夫人真是怎么看都很般配啊。”   “可不是么,都长的和天仙似的。”   夙离和桃夭微笑着回应,在镇上,夙离说他姓苏,名离,所以大家都是称呼他苏先生。   突然,桃夭听到几句奇怪的话。   “苏夫人,你们真的要离开了么?”   “是呀,怎么不在镇上多待几年?”   “就是,这马上就入冬了,外面天气很冷的,也不适合出远门。”   这话一出,其余人皆是安静下来。   虽然从他们夫妻在镇上买房安置下来时,这些村民就知道他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毕竟看他们的容貌举止都不像是会在他们这种偏远落后的地方生活的人,可终归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自然也是有感情的。   桃夭停下脚步,转身去看夙离。   她不知夙离的打算,对于村民们的挽留和询问,只能回以微笑。   夙离唇角含笑,神情温煦,和他们一一说着话。   “是要离开了,我和拙荆出门许久,家中父母非常想念,让我们快些回去。”   “或许以后有机会,还是会回来的。至于教导孩子们的事,我已经找到别人来替代我了,想来再过两日那人就会到了。”   听夙离这么一解释,村民们也不再挽留,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都是渴望和亲人团聚的么。   直到走远了,她才拉着夙离的袖子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了?”   夙离抚摸她的长发,“今天,此刻。”   桃夭抱怨:“这也太突然了吧,咱们行李都还没收拾呢。”   夙离:“没事,我已经收拾好了,你只要跟着我走就好。”   “可是……”桃夭还是有点懵。   夙离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在镇上走着,“你不是早就想离开了么?”   桃夭反驳:“才没有。”   刚来时,她以为他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所以的确三不五时就问一次夙离是否要走了。   但在这里这么几年下来,她是很喜欢这里的民风民俗的,也与周围邻居间相处的很好,这突然说要离开,一点缓冲都不给她,她自然是舍不得的。   夙离偏头看向她,薄唇挑起,深邃的凤眸里倒映着她的影子,“好好好,你不想离开,是我想离开了。”   他调皮的冲桃夭眨眨眼,“娘子,你愿不愿意满足为夫的这个愿望呢?”   桃夭扁扁嘴,“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才来问我的意见,一点诚意都没有。”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镇子,来到镇口那里,一匹高大矫健的黑马站在草地里吃着草,背上背着一个素色包裹。   桃夭看着那匹马,“看起来倒是好马,没想到这小镇上还会买到这种马。”   夙离扬眉,不动声色的自夸,“主要是看买的人是谁。”   桃夭走过去,摸了摸马脖子,引来马儿打了个响鼻,她笑起来,“你倒是蛮有灵性的嘛。”   夙离一把把桃夭抱上马,他自己也一个翻身坐到她身后。   一扬马鞭,马儿立刻跑起来,把四周的花草树木通通甩在身后,留下一道道残影。   “你想带我去哪?不会真回去拜访你父母吧?”   夙离不满她的称呼,纠正道:“也是你父母。”   在来这个镇上安家时,夙离连蒙带骗的把桃夭骗去见了他的父母,也是那次,他们俩在夙离父母亲人的见证下像凡人一样拜堂成亲。   夙离的父母都是很慈祥和蔼的人,尤其是夙老夫人,对桃夭这个儿媳妇更是喜欢的不行。   他们只在那里逗留了几个月,桃夭就胖了一圈。   “是是是,也是我父母。”桃夭不欲和夙离争论这种事,“所以咱们是真的要回去?”   她背对着夙离靠坐在他怀里,没看到他低头看她时,爱惜宠溺的眼神,“不是。”   “那咱们去哪里?”   夙离收紧搂着桃夭细腰的手,弯头凑到她耳边,“这几年每年冬天你都嫌雪下的太小,你不是早就想要去看那种鹅毛大雪么,今年我带你去看。”   这个小镇偏南,每年冬天冷倒是的确冷,但难得下雪,更别说是那种很大的可以把地面铺白的学了,为此,桃夭一直很可惜。   听了夙离的话,她一下子兴奋起来,连连追问:“真的嘛?你不骗我?”   夙离把头搭在她头上,“不骗你。”   桃夭问:“那去看了雪,到了春天咱们要去哪?”   “到了春天啊。”夙离假装沉思,“你想去哪里呢?”   “哪里都可以吗?”   “不是哦,”夙离故意吊着她,“你先说想去哪里,我看看可不可以。”   桃夭无奈地叹气,“我想去……”   “嗯?去哪?”   “随你吧。”桃夭有气无力的说。   反正最后的决定权都是在他手里面,那干脆全都由他来定算了,免得她说出来,他又不答应,那她不是白高兴一场?   夙离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俊美的脸上难得浮现得逞般的笑意,“真的随我?那我说到时候咱们就继续待在看雪那里吧。”   桃夭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她把头埋进毛绒绒的披风里面,不想搭理夙离了。   这些年朝夕相处,夙离早就对她的各个小动作熟悉的不行,一看她像个蜗牛似的把头缩回去,他就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在和他无声的抗议呢。   夙离把桃夭的头从披风里面解救出来,她的脸颊被捂的红红的,看起来格外诱人。   夙离一个没忍住,凑过去咬了一口,糊了她一脸口水不说,还留了个明显的牙印。   桃夭嫌弃的擦擦擦,“你是狗么,动不动就咬人?”   桃夭内心叹息,夙离真是越来越幼稚了,除了她还有谁能受得了他?   真是搞不懂当初那个高冷优雅的苏公子去哪里了!!   夙离挑眉,用行动告诉她他到底是不是狗。   他捏着她的下巴,把桃夭的脸扭过来,弯头用薄唇堵住她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小嘴。   半响,夙离才放开她。   在桃夭双眼喷火,发脾气前,夙离忙说,“其实刚才我是骗你的。”   桃夭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什么?”   夙离偷笑两声,他的丫头真是迷糊的可爱啊,还好有他在,不然什么时候被骗了她都不知道。   “春天不走的事。”   夙离抱紧桃夭,马儿撒开蹄子快速地朝前面跑着。   狂风呼呼地在耳畔刮过,夙离的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但即使如此,桃夭还是清楚地听到他说的话。   “你不是想要去游历山川,吃遍美食么?咱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去,无论是下一个春夏秋冬,还是以后的每一年,要去哪里都由你说了算。   而我就负责陪你去你喜欢的地方,是走是留,要留多久,通通你说了算,好不好?”   天涯海角,广阔山河,只要你想去,只要你喜欢,我一一奉陪。   即使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桃夭还是忍不住泪盈满眶。   她启唇,“好。”   夙离露出笑来。   说过余生与你抵死纠缠,就一定不会放开你的手。